青草与松针的气息裹着晨露钻进鼻腔时，苏寒的指尖还在发颤。
他扶着树干的手微微收紧，树皮粗糙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这痛感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喉间泛起腥甜。
"沧澜宗后山。"姬九黎的声音比山风更冷。
她垂眸盯着脚下的石板路，玄色裙裾被灵气乱流掀起几缕，"我记得这里的灵气应该像溪涧般清冽，但现在"她忽然抬指划开虚空，指尖凝起的星芒刚触及空气便如碎雪般消散，"法则运转迟滞得像生锈的齿轮。"
苏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前方。
原本悬浮在宗门禁地的沧澜仙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座青铜巨鼎，鼎身纹路泛着刺目的金，与他们曾在观测者老巢见过的符文如出一辙。
他的荒古天命纹在掌心发烫，那是本源在预警危险。
"看剑胚。"林无涯突然低喝。
这位由剑灵化形的男子正握着青锋剑，剑身表面浮起淡蓝色的光痕，像是被人用刀尖划在水面上的代码，"之前那东西的信息残留，藏在剑里了。"
苏寒立刻取出怀中的空白记忆瓶。
这是他用鸿蒙之气凝练的法器，能扫描命纹状态。
当瓶口对准掌心的天命纹时，瓶身突然剧烈震颤，原本澄清的液体里浮出一缕金线，正缓慢往瓶底沉——像极了定时沙漏里的沙。
"它没消失，只是藏起来了。"苏寒喉结滚动，指腹重重按在记忆瓶上，"这段信息有自主渗透的趋势，可能是定时程序。"
姬九黎的星纹在眉心亮起，她的识海深处，原本被斩断的命运丝线竟开始重新生长："观测者掌握着我们的轨迹坐标。
之前的逃脱，不过是它暂时收线。"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御星辰剑，这是她焦虑时的习惯动作，"必须制造混乱，让它无法精准识别我们的行为模式。"
话音未落，她已结出法印。
九道星芒从她指尖迸发，分别没入三人眉心。
苏寒眼前骤然一黑，再恢复清明时，脑海里多了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血色残阳下，他站在星骸战场的断垣前，破劫剑胚插在脚边的碎石里，剑身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圣体的金光与灭世心窍的黑雾在体内纠缠，最终他闭了闭眼，将一道封印打入自己识海。
"这是未来？"苏寒猛地抓住姬九黎的手腕，掌心的命纹与她的星纹产生共鸣，"我在封印自己？"
"记忆覆盖术会随机调取因果线碎片。"姬九黎抽回手，却没避开他掌心的温度，"可能是你未来某条时间线的残影。"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林无涯的青锋剑正发出刺耳的嗡鸣，剑身上的代码铭文开始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解析新注入的记忆流。
"它在学习！"林无涯的瞳孔缩成针尖，他能感觉到剑胚里的残魂在躁动，那是观测者的信息正在吞噬他们的记忆数据，"每一次我们改变路径，它就调整追踪策略！"
苏寒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忽然想起前世作为弑天剑尊时，与天道博弈的场景——那时的敌人是规则，现在的敌人，是更狡猾的"观测者"。
他从怀中取出泛黄的《残页推演术》，这是从鸿蒙系统里扒出来的上古秘术，能推演时间线分支。
"既然它要学，那就让它学个够。"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残页上，"我推演一百种时间线，每种都带三分真七分假。"
残页在血光中展开，苏寒的识海化作混沌空间，无数光点如流星般划过——那是不同时间线的他：有被姬九黎亲手斩杀的，有与林无涯同归于尽的，有在沧澜宗平凡老死的，甚至有一条时间线里，他成了观测者的傀儡。
"够了。"姬九黎按住他的手背，她能感觉到他的本源在疯狂消耗，"再推下去，你会被时间线反噬。"
苏寒却笑了，他将所有推演结果揉成一团光雾，注入破劫剑胚。
剑胚发出尖锐的嗡鸣，原本漆黑的剑身浮现出无数流动的符文，像一座由数据堆砌的迷宫，每道符文都在释放不同的时间线碎片。
"现在，这把剑就是它的新目标。"苏寒擦了擦嘴角的血，"只要它沉迷破解迷宫，我们就有时间找真正的锚点。"
林无涯的青锋剑突然安静下来，剑身上的代码铭文不再扭曲，反而开始往剑胚方向延伸，像是被迷宫吸引了。
姬九黎望着远处逐渐沉落的夕阳，青铜巨鼎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她忽然攥紧了御星辰剑："有人在看我们。"
苏寒的天命纹再次发烫。
他望向山巅的方向，那里的紫霞不知何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夜色。
风里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来自极远的虚空，又像是直接响在识海深处："你们越来越有趣了。"
夜色彻底降临。
苏寒低头看向手中的破劫剑胚，剑身正不受控制地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剑胚深处苏醒。
他能感觉到，这震颤里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像是前世那把斩碎鸿蒙的弑天剑，在呼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