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顺着苏寒的眉骨滑落，砸在他紧攥姬九黎的手背上。
方才镜界崩塌时崩裂的碎碴还扎在他后颈，此刻却被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发疼——姬九黎的指尖在微微发颤，像片沾了雨的蝶翼。
"她是谁？"她仰头望他，眼尾的金纹淡得几乎要看不见，声音轻得像要被雨声吞掉，"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才是真正的我？"
苏寒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她手腕处的脉搏跳得急，一下下撞着他掌心的茧。
荒古圣体的直觉在轰鸣，告诉他这不是普通的不安，是共生枷锁在共鸣——姬九黎此刻的迷茫，正沿着两人交缠的命线，往他心口钻。
"不会。"他用拇指抹掉她睫毛上的雨珠，"你是天玄女帝，是与我同担因果的人。"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就算真有另一个你"他指腹摩挲她心口那枚淡青色的命纹，"这里的温度，骗不了人。"
姬九黎低头看自己心口，命纹的热度正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漫。
方才镜界里那道身影的笑突然在她脑海里闪了闪，像根细针扎进识海。
她攥紧苏寒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用天命纹看看她。"
苏寒瞳孔微缩。
荒古天命纹的反噬他不是没尝过，上次强行破解太初圣庭的封禁，他足足躺了七日。
可此刻姬九黎眼底的固执让他说不出拒绝，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按上她后颈——那里是九窍玲珑心的命门所在。
"会疼。"他提醒。
"比起忘记你，疼算什么。"姬九黎闭了眼，运起心法引动心窍。
苏寒右臂的命纹骤然亮起赤金光芒，像条活过来的火龙顺着血管往上窜。
他咬着牙，命纹的力量顺着掌心渗进姬九黎识海。
两人额角同时沁出汗珠，在雨幕里闪着细碎的光。
"命纹结构完全一致。"苏寒的声音发哑，"但气息"他猛地睁眼，眼底的金光几乎要灼穿雨幕，"偏向灭世心窍。"
"灭世心窍？"姬九黎猛地睁眼，心窍处传来锐痛。
她与苏寒的共生记忆里闪过片段：血色天空下，她持剑刺穿自己心口，而那剑上的纹路，与镜中女子的星辰剑如出一辙。
"剑胚在震。"林无涯突然出声。
他不知何时已退到两人三步外，左手按在腰间的破劫剑胚上。
剑鞘表面浮起暗纹，像被风吹动的水面，"双生者，共命之匙。"他念出剑身上浮现的古字，抬头时眉间凝着霜，"有人在拿你们的命运当线，织一张吞掉整个鸿蒙的网。"
苏寒的手指在姬九黎手背上收紧。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突然新增的"双生倒计时"，想起每次签到时魔神封印松动的3——原来所有的线索早就在往这里引。
他望着姬九黎苍白的脸，喉间发紧："无论她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去见她一面。"
"好。"姬九黎应得干脆。
她抬手抚过苏寒脸上的雨痕，眼尾的金纹重新亮起，"如果她是我的另一面，那就让我亲自终结这场分裂。"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裂帛般的轰鸣。
三人同时抬头——阴云像被巨手撕开道口子，裂隙里翻涌着紫电，隐约能看见座悬浮的镜殿。
那殿顶的琉璃瓦与他们刚从里面逃出来的镜界如出一辙，连檐角垂落的青玉铃铛都一模一样。
"看来"苏寒冷笑，掌心的破劫剑胚突然发烫，"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他迈出一步，脚尖刚要触到裂隙边缘的紫电，姬九黎突然拽住他衣袖。
她望着裂隙深处，眼瞳里映出无数个重叠的自己："等等。"她摸出苏寒塞给她的青玉铃铛，铃身不知何时又泛起金纹，"这铃铛在震。"
"是镜界的共鸣。"林无涯突然插话。
他的声音比雨声还轻，苏寒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可怕，命纹的光几乎要熄灭，"那座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剑鞘，"是用你们的记忆筑的。"
裂隙里的紫电突然暴涨，像条活过来的龙。
苏寒回头看林无涯，却见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两半——一半是他熟悉的剑灵，另一半像极了镜中那道身影。
"走。"林无涯突然推了他一把，"我守着剑胚。"他的命纹彻底暗了下去，声音低得像叹息，"小心那个她或许才是真正的宿主。"
苏寒没来得及细问，裂隙的吸力已裹着他和姬九黎坠了进去。
最后一眼，他看见林无涯站在雨里，手中的破劫剑胚正渗出黑血——那是剑胚反噬的征兆。
等眼前的眩晕散去，苏寒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完全由镜面构成的宫殿里。
四面的镜子映出无数个他和姬九黎，连脚下的地面都是流动的镜湖。
最深处的主镜里，那道持剑女子的身影正倚着镜框，指尖轻叩星辰剑："欢迎来到"她的笑里裹着冰碴，"你们的命劫。"
姬九黎握紧手中的青玉铃铛，铃铛与主镜同时发出清响。
苏寒摸向腰间的剑胚，却发现剑鞘里空了——不知何时，破劫剑胚已出现在主镜女子手中，剑身的"双生残章"正发出刺目的光。
雨幕外的林无涯望着闭合的裂隙，喉间溢出黑血。
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最后一丝意识里，只来得及想起苏寒前世斩落右臂时说的话："这臂，替我守着她。"
而此刻，镜殿深处的主镜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后面更小的镜子——无数个镜面套着无数个镜面，像永远没有尽头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