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裂隙闭合的余震还在地面震颤，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跌落在两人脚边，剑鸣如泣。
苏寒右臂的灼痛已蔓延至肩窝，金纹命链爬过锁骨时，他听见骨骼发出细不可闻的脆响——像极了前世斩断与天道联系那夜，右臂被法则腐蚀的声响。
"你疯了吗？！"林无涯的身影从破劫剑胚中急掠而出，青衫翻卷如怒涛。
这位由苏寒前世右臂所化的剑灵，此刻眼尾泛红，指尖几乎要戳到苏寒的面门，"那是天道刻在九黎命格里的锁魂链！
你把它往自己命纹里引，等于提前给弑神轮盘上发条！"
苏寒却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释然。
他望着姬九黎逐渐褪去异色的双眼，那抹熟悉的清冷正在重新凝聚，像春雪消融后露出的寒潭："你没看见她识海里的金纹在啃噬魂魄吗？
再晚半刻，九黎就要被天道格式化成本源棋子了。"他顿了顿，右臂的金链突然剧烈跳动，疼得他喉间溢出低喘，"比起让她沦为天道傀儡我宁愿赌这把轮盘。"
姬九黎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腕。
她的掌心本该是冷的，此刻却像捧着团将熄的火。
金纹命链接触到她指尖的刹那，苏寒看见她眼底闪过一道光——是他曾在鸿蒙系统里见过的"记忆镜像"，但比以往更清晰。
"这纹路"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指尖顺着金链游走到苏寒锁骨，"和我识海深处消失的那部分，连纹路走向都分毫不差。"她抬头时，睫毛上凝着细汗，"你在引天道的锁魂链入体，却让我的命格里腾出了空隙"
话音未落，苏寒突然闷哼一声。
他感觉胸腔里炸开团热流，那是姬九黎方才被锁魂链压制的本源气息，此刻正顺着金链倒灌进他体内。
两人的呼吸声同时变重，苏寒能清晰听见姬九黎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而她的指尖也在他腕间收紧——她必然也听见了他紊乱的脉搏。
"双命同契"姬九黎低喃，眼尾泛起薄红，"比共生枷锁更深的绑定。"她松开手，后退半步，却见苏寒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颌滴落，"现在起，你伤一分，我痛三分；我若魂碎"
"你不会。"苏寒打断她，用未受伤的左手握住她的手。
他能感觉到两人掌心的温度正在中和，自己体内乱窜的鸿蒙之气竟与她命格里的秩序之力有了微妙的共鸣，"这是天道设的局，但我们偏要把局拆了重布。"
"叮——"
破劫剑胚突然发出清越长鸣。
林无涯转身时，剑胚表面浮现出流动的金色纹路，那是苏寒从未见过的"双命形态"选项，兵器图鉴的光膜里，新条目正在缓缓展开："检测到命纹共生体，开启双命共噬模式——需宿主与共生体同时献祭精血激活。"
"好个趁火打劫的系统。"林无涯拂袖收了剑胚，目光却落在苏寒逐渐泛白的唇上，"你现在本源都在乱流里飘着，还敢开新形态？"他的声音放轻了些，"你可知这金链每爬一寸，你前世封印的弑天剑尊残魂就躁动三分？
上回你用弑神轮盘抽走魔主命数，剑尊残魂差点"
"我知道。"苏寒打断他，右手按在胸口。
那里有团滚烫的东西在翻涌，是鸿蒙系统的提示音，也是金链带来的陌生记忆——他看见前世自己持剑斩天道时，对面站着的，似乎也是这样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
"咳"他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渗出一丝血。
姬九黎几乎同时踉跄，扶住他的肩膀时，两人都注意到她掌心也有血丝。
"同步反噬。"姬九黎咬牙，指尖按在苏寒后背的大椎穴上，秩序之力如细流渗入他体内，"这锁链在吞我们的本源"
"无妨。"苏寒抹去嘴角的血，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刃，在左臂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溅在金纹上，疼得他浑身发抖，却笑得更肆意："痛觉清楚着，说明我还没疯。"他抬头看向林无涯，瞳孔里的金芒忽明忽暗，"若有一日我连她的脸都记不清"
"我会把你打醒。"林无涯握紧剑胚，青衫下的手臂暴起青筋，"就算用剑胚捅穿你胸口。"
远处的雷云突然裂开道缝隙。
姬九黎猛地抬头，发间的星纹发簪骤亮。
她望着东南方的天际，指尖掐出了月牙印："有人来了。"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至少七道气息，全是"
"是熟人。"苏寒替她说完。
他望着那几道划破云层的剑光，喉结滚动。
最前面那道剑光的轨迹，像极了三年前他亲手斩落的师妹——楚轻舞。
那时她的剑招还带着三分青涩，此刻剑光却凝练如电，剑尖垂落的血珠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金。
"师兄"
清越的女声裹着罡风砸进两人耳中。
苏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声音他在噩梦里听过百次，每次都是楚轻舞倒在他剑下时，最后一声带着血沫的呼唤。
可此刻这声音里没有怨恨，甚至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雀跃。
他望着那道身影从云端踏下，月白裙裾沾着未干的血，眉心一道金色命纹正随着她的靠近而明灭，像极了他右臂上的锁魂链。
"轻舞？"姬九黎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她认得这个名字，苏寒曾在记忆镜像里无数次看见自己挥剑刺穿少女心口的画面。
楚轻舞落在十丈外的断墙上，发间的银铃叮咚作响。
她抬头时，苏寒看清了她的眼睛——那双曾如清泉般清澈的眼，此刻正泛着与姬九黎之前相同的异色，金与黑在瞳孔里翻涌，像极了被天道侵蚀的模样。
"师兄，你看。"她举起手，腕间系着的，是苏寒当年送给她的青玉铃铛，"我找到解开天道诅咒的办法了。"她的笑容甜美得像当年在沧澜宗后山摘的野莓，"只要"
"退下！"林无涯的剑胚突然出鞘，横在苏寒身前。
剑鸣里带着斩钉截铁的警告："她身上的命纹，和你右臂的锁魂链同源！"
苏寒没有动。
他望着楚轻舞腕间的青玉铃铛，记忆突然出现断层——他记得自己亲手把铃铛系在她腕上，却记不清她是何时、因何死在自己剑下。
这种遗忘让他心口发闷，他握紧短刃，在掌心又划了道伤口。
痛意涌上来的刹那，楚轻舞的身影突然模糊了一瞬。
她歪头看向苏寒，眼尾的泪痣随着笑容轻颤："师兄，你在怕什么呀？"她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断墙应声碎裂，"我是来帮你的帮你一起，打破这该死的天道。"
苏寒的金纹命链突然剧烈跳动。
他听见识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音，却无暇去听。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楚轻舞眉心的金纹上——那纹路的走向，和他右臂的锁魂链，和姬九黎曾被侵蚀的命格，竟完美契合。
"九黎，退到我身后。"他低声道，右手按上破劫剑胚。
剑胚在他掌心发烫，兵器图鉴的光膜里，"双命形态"的激活进度条正在缓缓爬升。
楚轻舞又笑了。
她望着苏寒紧绷的脊背，望着姬九黎按在剑柄上的手，忽然踮起脚转了个圈。
月白裙裾扬起时，苏寒看见她腰间挂着的——是他当年斩杀她时，那柄刺穿她心口的"问心剑"。
"师兄，你还记得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说一个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你说过，若有一日我们走散了"
雷云再次炸响。
这一次，雷声盖过了她的尾音。
但苏寒分明看见，她唇形最后动的两个字是——"要认得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