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廊的门在三人身后闭合的刹那，苏寒便觉耳膜嗡鸣。
眼前的空间像被揉皱的绢帛般展开，一条由流动光影构成的长廊横亘在前方，两侧墙壁上悬浮着无数菱形晶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青衫修士与金衣女子在星幕下对弈，有黑色圆盘裂开缝隙时迸发的混沌光雨，还有玉白色牒片坠地碎裂前迸发的秩序洪流。
"这里是所有时间线交汇的地方。"姬九黎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指尖轻轻划过最近的一片晶片。
苏寒注意到她发间那支青玉簪的位置——方才掉落时沾了血，此刻别在耳后，与新添的几缕白发缠在一起，像道未愈的伤。"也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话音未落，长廊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苏寒的瞳孔骤缩——那声音像极了剑胚吞噬兵器前的震颤，可下一秒，他便看见前方十丈处凝出一道身影。
那是具由半透明光影组成的战灵，铠甲上布满裂痕，手中握着半截天剑，空洞的眼窝里翻涌着黑雾。"你们不该来此"它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震得苏寒太阳穴突突直跳，"格式化之力已降临，一切终将归零。"
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瞬间出鞘，星轨光丝在她身周织成银网。
苏寒能感觉到她掌心沁出的薄汗——自共生枷锁绑定以来，她的情绪波动他总能感知一二，此刻那抹焦虑像根细针扎在他心口。
"退到我身后。"他低喝一声，破劫剑胚在掌心发烫。
林无涯的灵识顺着剑纹窜入他识海："这东西不是实体，是被污染的记忆投影。
我试试逆源符文。"话音未落，剑胚表面浮现出暗紫色纹路，苏寒挥剑斩出，一道符文光刃迎向战灵。
战灵的天剑划出弧光，竟直接穿透了符文光刃。
苏寒只觉脑海一疼，一段记忆突然模糊起来——是昨日清晨，他在沧澜宗杂役房给姬九黎送热粥的画面，此刻像被泼了墨汁的画卷，逐渐褪成空白。
"记忆侵蚀！"林无涯的声音带着焦急，"它攻击的是识海！"
姬九黎的星轨光丝突然缠上苏寒手腕，清冷的灵力顺着血脉涌入他识海，帮他稳住即将溃散的记忆碎片。
她的指尖在他腕间轻轻掐了掐，是只有两人懂的暗号——"我在"。
苏寒咬着牙激活荒古天命纹，右手背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
眼前的战灵瞬间褪去伪装，他看见其心口处嵌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玉色碎片，正不断渗出黑雾，"核心是天命玉牒的碎片！"
"接剑！"姬九黎低喝，御星辰化作流光飞向苏寒。
他反手握住剑柄，星轨与剑胚的纹路在掌心交缠，竟生出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去！"他挥剑斩出，两道剑势如游龙般穿透战灵胸口。
战灵发出刺耳的尖啸，心口的玉片应声脱落。
整条长廊突然剧烈震动，无数记忆晶片炸裂成光点，初代宿主与天道化身的对话、鸿蒙系统觉醒的画面、玉牒碎裂的最后一刻——所有影像开始疯狂重叠重组，像被顽童搅乱的万花筒。
"看那里！"林无涯的灵识突然指向长廊尽头。
苏寒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浮现出一座青铜门，门缝里渗出的黑雾比之前更浓，却隐约透出点幽蓝的光。
"那是"姬九黎的脚步突然顿住，指尖死死攥住苏寒衣袖，指节泛白。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苏寒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在加速——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我感觉到了那是我前世的意志。"她抬头时，眼底泛着水光，"也是你前世亲手封印的存在。"
苏寒的喉咙发紧。
前世的记忆对他来说始终像隔着层毛玻璃，唯有每次与姬九黎接触时，才会溢出零星碎片：血月当空，他持剑刺穿金衣女子心口；她在他怀里笑，说"这次换我等你"；还有那声穿透亿万年时光的叹息，"别再为我入魔"。
他伸手抚上她发间的青玉簪，那是他在沧澜宗杂役房用三个月时间磨的，当时她嫌他手笨，却偷偷戴了三年。"无论里面是什么。"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着两人同步的心跳，"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
姬九黎的睫毛颤了颤，忽然踮脚吻了吻他唇角。
这个动作太轻，像片落在雪地上的花瓣，却让苏寒的耳尖瞬间泛红。"走吧，弑天者。"她抽回手，指尖按在青铜门上，"这次换我们一起回家。"
门内传来锁链崩断的轻响。
苏寒握紧剑胚，能感觉到林无涯的灵识在剑中紧绷如弦。
姬九黎的星轨光丝在身周流转成护盾，发间的青玉簪在震动中微微摇晃。
当青铜门缓缓开启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裹着冷风飘了出来——
"欢迎回家，弑天者。"
门内的黑暗像张巨口，吞没了所有光线。
苏寒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姬九黎细微的喘息。
他知道，门后等着他们的，或许是前世的恩怨，或许是天道的真相，或许是更可怕的危机。
但此刻他望着身侧女子被门内幽蓝光照亮的侧脸，突然觉得——
无论是什么，他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