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牒的金光如活物般窜入姬九黎眉心时,她的脊背瞬间绷成一张弓。
九窍玲珑心在胸腔里撞出闷响,每一下跳动都像有烧红的银针在戳刺心脏瓣膜。
她跪坐在地,素白裙裾被冷汗浸透,指尖深深掐进青石板缝,石屑混着血珠簌簌落下。
苏寒刚要上前,就见她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别过来它在翻我的记忆"
那声音像被揉皱的丝帛,带着不属于她的沙哑。
苏寒的荒古圣体突然发烫,识海里鸿蒙系统的倒计时疯狂跳动——7日血祭的进度条竟在逆涨,是玉牒在抽取共生枷锁的力量。
他咬碎舌尖,血腥气涌入口鼻,借此压下圣体暴走的冲动。
"命运置换。"他低喝一声。
破劫剑胚在掌心震颤,剑身浮现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
苏寒能清晰感觉到,那道原本缠在姬九黎命门上的金色锁链,有三分之一的灼痛顺着共生枷锁窜进自己经脉。
他的左胸顿时炸开一片灼烧感,像是有人正用烧红的铁钳撕扯肋骨。
但疼痛刚涌上来,就被铺天盖地的记忆淹没了。
是雪。
大片大片的雪落在玄色宫阙上,红墙被染成素白。
他看见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握着染血的剑,剑尖抵着少女的咽喉。
少女穿着与姬九黎同款的月白宫装,眼角却点着朱砂泪痣,正仰头对他笑:"剑尊可知,这玉牒的金纹,原是用三千世界的命线织就?"
"我们不过是被选中的双生变量。"少女的指尖抚过他的剑刃,血珠顺着剑锋滚落,"你斩鸿蒙,我镇天道,这样的戏码,他们编排了九世。"
记忆碎片如潮水翻涌,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见无数光雾中的身影——老乞丐、青鸾、白无颜,甚至沧澜宗那个总骂他偷懒的杂役长老——他们的命线都像金丝般缠在玉牒表面,每道金线末端都系着极小的刻字:"为大局"。
"原来玉牒根本不是什么天道法则。"苏寒攥紧剑胚,指甲几乎刺进掌心,"它是是用活人命运喂养的怪物。"
"咳"姬九黎突然呛出一口血,染在苏寒手背。
她的瞳孔终于从幽蓝褪回墨色,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你看到了?"
"看到了。"苏寒蹲下身,用袖口擦她唇角的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三千世界的命线织成玉牒,我们是最早被拴上去的两根主绳。"
林无涯的短刃突然发出嗡鸣。
这位由苏寒前世右臂所化的剑灵,此刻正盯着玉牒表面——方才被数据风暴撕开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每道裂痕闭合时,都有几缕新的命线从殿外窜进来,像是被玉牒主动"吸"过去的。
"源代码冲击不够。"林无涯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躁,他手腕翻转,短刃上浮现出细碎的蓝光,"这东西在吃外面人的命线疗伤!"
苏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殿。
透过半开的殿门,能看见原本跪在殿外的太初圣庭修士们,此刻都像被抽干了生气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他们的额间泛着淡金色,那是命线被抽取的征兆。
"所以它的修复程序依赖外部命格输入。"苏寒的指节捏得发白,荒古天命纹在右手背亮起暗红纹路,"如果切断所有外来命线"
"玉牒就会像没了补给的妖兽,只能啃自己的骨头。"姬九黎突然笑了,染血的唇角扬起,"好个以命养命的局。"她撑着御星辰站起身,九窍玲珑心的灼痛还在,但眼底的混沌却散了个干净,"需要我做什么?"
"你守着玉牒核心。"苏寒将破劫剑胚抛给林无涯,"无涯,用源代码缠住所有新涌进来的命线,能拖一刻是一刻。"他解下腰间的沧澜宗杂役腰牌——那是他在宗里当杂役时唯一没被收走的东西,此刻在掌心被捏得发烫,"我去断外面的命线链接。"
"等等。"姬九黎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手凉得惊人,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那些修士的命线"
"他们现在是玉牒的血包。"苏寒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要么现在断,要么等玉牒吃饱了,我们全得变成新的金线。"
姬九黎松开手,指腹轻轻蹭过他手背上的荒古天命纹:"速去速回。"
苏寒转身时,破劫剑胚突然在林无涯手中发出龙吟。
他眼角余光瞥见,剑身上原本刻着的"噬主预警"红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暗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剑胚深处苏醒。
但此刻他没工夫细想,大步迈出殿门时,袖中传来系统提示的震动——49次血祭的进度条,竟在方才的命运置换中涨了3。
"看来掀桌子这事儿,系统也爱凑趣。"他低笑一声,荒古圣体的力量如热流在四肢奔涌。
殿外,太初圣庭修士们的命线正像金色蛛丝般往殿内钻。
苏寒抬手,右手的荒古天命纹亮起刺目红光——他能看见每根命线的源头,都系着修士们后颈的金色印记。
"得罪了。"他抽出腰间的砍柴刀(这是他当杂役时磨得最利的家伙),刀光掠过第一个修士后颈。
那道命线顿时断裂,像被踩断的琴弦般弹回玉牒方向,在半空炸成细碎金粉。
剧痛从后颈传来,那修士却突然捂住脑袋,像是从长久的昏迷中醒转。
他瞪大眼睛看向苏寒,又看向自己泛白的掌心,突然跪下来朝苏寒磕头:"谢谢上仙救我!"
苏寒动作一顿。
他这才发现,那些被抽取命线的修士,眼神里的空洞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清明。
原来玉牒不仅吸他们的命,还抹了他们的灵智。
"都醒醒!"他扯开嗓子大喊,砍柴刀在头顶划出半圆,"你们后颈的金印是锁魂钉,砍了它,玉牒就吸不了你们的命!"
第一个修士颤抖着摸向自己后颈,苏寒递过刀:"砍。"
刀光闪过,鲜血溅在青石板上。
那修士浑身剧震,却突然笑了:"我想起来了我本是南域的猎户,是太初圣庭说说供奉命线能得长生"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举起刀冲向最近的同伴,"砍了金印!
快砍!"
殿内,姬九黎望着突然停滞的命线涌入,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她指尖轻点御星辰,剑身嗡鸣着刺向玉牒核心的金色道印。
与此同时,林无涯的短刃裹着蓝光,将最后几道试图溜进来的命线绞成碎片。
玉牒终于发出哀鸣。
那些原本缠绕在它表面的金线开始断裂,金粉如暴雨般簌簌落下。
苏寒在殿外看得清楚,玉牒的裂痕这次没有愈合,反而顺着断裂的金线越裂越大,露出里面暗紫色的核心——那是被无数命线绞杀的怨恨,凝成了实质。
"快!"林无涯大喊,"趁它虚弱!"
苏寒反手抽出破劫剑胚。
剑胚在他掌心发烫,剑身的暗金纹路连成一片,像是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
他能听见剑胚里传来模糊的低语,像是历代剑主在催促:"斩了它。"
但此刻玉牒的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苏寒眼前一白,再睁眼时,看见姬九黎正被一道金链缠住脖颈,整个人被吊在玉牒上方。
她的九窍玲珑心完全暴露在外,正被金链上的倒刺扯得血肉模糊。
"九黎!"他疯了般冲过去,破劫剑胚在手中自动出鞘,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玉牒的金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苏寒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却半步不敢停。
他能听见系统倒计时在识海炸响,49次血祭的进度条已经涨到了45——还差4次,就能启动弑神轮盘。
但此刻,他的目光只锁定在姬九黎染血的裙角上。
那抹素白在金光中格外刺眼,像雪地里最后一朵将谢的红梅。
破劫剑胚突然剧烈震颤。
苏寒低头,看见剑身上浮现出一行血字:"噬兵·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