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殿柱上爬满鎏金纹路,穹顶垂落的星灯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苏寒的靴底碾过地面的星纹砖,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墙壁上的命格轨迹正随着他的靠近泛起涟漪,那些光雾里的身影愈发清晰,老乞丐的破棉袄在光中飘动,青鸾的尾羽正片片碎裂成星屑。
"这条线是我的。"姬九黎突然停步,指尖悬在某道流转着银芒的光痕前。
她的指甲盖泛着青白,像是冻了千年的冰,"我从未见过自己的命盘。"
苏寒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那道银线从玉牒核心延伸而出,原本该分叉出千万种可能的末端,却被一枚金色道印死死钉住,道印上"天道化身"四个古字正渗出黑血。
姬九黎的指尖轻轻颤抖,终于按了上去。
光雾里突然绽开刺目白光。
苏寒瞳孔骤缩,看见姬九黎的身影在光中重叠——一个穿着玄色帝袍的女子正跪在玉牒前,手中握着柄染血的剑,剑尖没入自己心口。"九黎?"他脱口而出,却见那女子抬头,面容与眼前人分毫不差,只是眼底没有星子,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不。"姬九黎突然抽回手,像是被火烫到。
她的耳尖泛红,喉结上下滚动,"那不是我"话音未落,玉牒突然发出嗡鸣,像是古钟被重槌击响。
苏寒感觉耳膜发疼,有细碎的金粉从穹顶簌簌落下,沾在他的发间、肩头。
"你终于来了弑宿者。"
这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像锈铁在骨缝里摩擦。
苏寒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林无涯紧绷的下颌线——剑灵的身影凝实如活人,左手还保持着按在他后心的姿势。"是玉牒。"姬九黎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的本命剑"御星辰"正浮在掌心,剑身流转的星辉与玉牒金光相撞,激出细小的雷花,"它在和你说话。"
弑宿者。
苏寒咀嚼着这个陌生的称呼,荒古圣体在血脉里翻涌,烫得他指尖发颤。
前世的记忆碎片突然窜入脑海:血色的鸿蒙海,一柄染血的剑穿透天道的咽喉,剑主的面容被雾气笼罩,却有一道声音在说:"我以弑宿之名,斩碎这轮回。"
"小心!"林无涯突然低喝。
苏寒感觉腰间一紧,被剑灵拽着向后急退三步。
方才站立的位置,无形的锁链正从地面钻出,链身上刻满倒悬的梵文,擦过他衣角时,布料瞬间焦黑成灰。
"这不是记录命格的地方。"林无涯抽出腰间的短刃——那是苏寒前世佩剑的残片,"是刑场。"他的瞳孔变成剑形,倒映着空中纵横的锁链,"玉牒在激活封印机制,这些锁链"他挥刃斩断一条锁链,火星四溅,"是用来锁魂的。"
苏寒的右手不自觉抚上左手的破劫剑胚。
剑胚温热,像有活物在跳动。
他念头微动,鸿蒙系统的淡蓝光幕在眼底展开,界面上漂浮着"天命玉牒扫描中"的进度条。
"不能硬来。"苏寒低声道,目光扫过满墙的命格轨迹。
老乞丐的线又往下坠了三寸,光雾里的老人正弯腰去捡煤渣,指尖刚碰到煤块,锁链突然收紧,老人的脊背瞬间佝偻成虾米。
白无颜的命盘上,"灭世"黑链正在啃食她的光雾,少女的面容开始模糊,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画卷。
"他们在逼我选。"苏寒的指节捏得发白,"要么眼睁睁看他们被碾碎,要么"
"要么我们成为新的执棋人。"姬九黎突然插话。
她不知何时闭了眼,九窍玲珑心在胸口发烫,热度透过衣襟渗出来,在素白的裙面上晕开一片粉霞。
苏寒看见她的睫毛在颤抖,像是蝴蝶撞在蛛网上,"我想起一些事。"她睁开眼时,眼底有泪光在转,却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前世,我亲手把自己的命格封进玉牒。
他们说,这是为了镇压鸿蒙之乱。"
"所以你成了天道化身。"苏寒突然懂了。
那些光雾里的身影,那些被锁链捆住的命运,都是被"为了大局"四个字骗来的棋子。
他看向姬九黎,她的唇角还沾着方才按命盘时蹭到的金粉,像一滴凝固的血,"现在呢?"
"现在?"姬九黎笑了,笑声里带着碎冰碴子。
她抬手召来御星辰,剑尖挑起一缕自己的命盘银线,"现在我要把这根线抢回来。"银线在剑刃上发出哀鸣,像是婴儿的啼哭。
突然,姬九黎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的手按在胸口,指缝间渗出鲜血——九窍玲珑心在她体内剧烈跳动,像是要破胸而出。
苏寒看见她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幽蓝,那是不属于她的情绪,像是仇恨,像是不甘,更像是解脱。
"九黎?"他伸手去扶,却被她挥开。
姬九黎的呼吸变得急促,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吞刀片,"别"她咬着牙,"别碰我。"她的目光扫过满墙的命格轨迹,扫过苏寒手中的破劫剑胚,最后落在玉牒核心的金色道印上,"我好像听见它在喊我。"
喊她什么?
苏寒想问,却见玉牒的金光突然暴涨。
满墙的命格轨迹开始疯狂扭动,像被踩碎的蛇群。
老乞丐的光雾消失了,青鸾的尾羽全碎了,白无颜的命盘上,"灭世"黑链终于啃完最后一丝光雾,少女的面容彻底消散。
"他们等不及了。"林无涯握紧短刃,"玉牒要收网了。"
苏寒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荒古圣体在沸腾,鸿蒙系统的倒计时在识海跳动,破劫剑胚的噬主预警红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看向姬九黎,她的嘴角还在渗血,却朝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像是雪地里开了朵红梅。
"掀了这破规矩。"他说。
破劫剑胚发出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