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的风卷着最后几片古寺残瓦掠过发梢，苏寒指尖还残留着钥匙融入命轮时的灼热。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本是命轮所在的位置，此刻却像被塞进了块烧红的炭，热度正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窜。
"等等。"姬九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凉得惊人，星纹在袖口若隐若现，"你的命轮在震。"
苏寒瞳孔微缩。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团温热在翻涌，像有双无形的手正攥着命轮往相反方向扯。
原本圆融的命轮核心传来细碎的"咔嚓"声，像是瓷器裂开的脆响。
"怎么回事？"他声音发紧，额角沁出冷汗。
林无涯的剑灵"唰"地从他肩头弹起，半透明的手掌穿透苏寒的胸膛——作为剑灵，他能直接感知命轮状态。
老剑修的眉峰瞬间拧成死结："不对，这不是排斥是分裂。"
话音未落，苏寒眼前闪过刺目的金光。
他踉跄后退半步，就见命轮虚影从体内浮了出来。
那团原本流转着玄奥纹路的光团，此刻正中间裂开一道细缝，左边溢出冷冽如霜的白光，右边翻涌着暴戾的血色雾气。
"秩序与混沌"姬九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御星辰的剑纹在掌心亮起，星图虚影与命轮产生共鸣，"这不是普通的裂变。
我在太初圣庭的古籍里见过记载——鸿蒙系统诞生时本就有双生核心，秩序维持运转，混沌负责清理。
如今你命轮里的秩序端口被激活，混沌端口也跟着醒了。"
苏寒抬手触碰那两半命轮。
指尖刚碰到白光区域，就像被冰水激了一下；转向血色雾气时，掌心立刻泛起灼烧般的红痕。
他倒抽一口冷气，退后两步："所以这钥匙不是钥匙，是分离器？"
"更像触发器。"林无涯的灵体突然变得有些透明，显然刚才的探查消耗了他不少力量，"你之前用系统签到，其实是在给秩序端口充能。
现在充能完成，混沌端口被唤醒——这意味着你有了选择。"
"选择？"苏寒重复。
"系统卸载模式。"姬九黎接过话头。
她的目光紧盯着那两半命轮，喉结动了动，"鸿蒙系统本质是寄生天道的程序。
如果彻底激活混沌端口，它会连带着宿主一起清理；但如果能平衡两者或许能强行卸载。"
话音未落，苏寒突然捂住脑袋。
剧烈的刺痛从识海深处炸开，像有无数根银针在往脑仁里扎。
他膝盖一软，差点栽倒，被姬九黎及时扶住。
"苏寒！"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指尖按在他后颈的命纹上，试图用荒古血脉的力量安抚。
但没用。苏寒的意识被潮水般的记忆淹没——
他看见一个黑衣男子跪在血池里，手中的系统面板闪着猩红警告："第49次签到失败，抹杀宿主。"男子抬头时，面容与苏寒有七分相似；
他看见一位白发老者站在破碎的星图前，手中握着半截命轮碎片，嘶吼着："这不是天命，是骗局！"下一秒就被金色代码贯穿胸口；
他看见无数张脸，有哭的、笑的、麻木的，他们的命轮里都锁着同样的系统界面，像提线木偶般重复着"签到-变强-被系统吞噬"的循环。
"这些是"苏寒喘着粗气，额角的冷汗浸透衣领，"系统的历代宿主？"
"是。"林无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鸿蒙系统会记录所有宿主的记忆，存在混沌端口里。
现在端口裂开，记忆就涌出来了。"他的灵体变得更淡了，"撑住，小友，这些记忆里可能藏着"
"轰！"
一声闷响从苏寒体内炸开。
他猛地抬头，眼尾泛起血丝。
那半团混沌命轮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陌生的力量顺着脊椎窜上来，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寒！"姬九黎察觉到不对。
她的九窍玲珑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通过共生枷锁，她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力量在蚕食苏寒的意识。
几乎是本能地，她抓住他的手腕，两人之间立刻泛起淡紫色的光雾——这是心剑共鸣触发的征兆。
苏寒的视野瞬间重叠。
他看见自己站在无尽星图前，对面是一身帝袍的姬九黎；又看见她跪在焦土上，手中握着断裂的御星辰，脸上全是泪痕。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定格在两人初次相遇的场景：他还是杂役弟子，她是高不可攀的天玄女帝，却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回来。"姬九黎的声音混着幻象里的回响，"你是苏寒，不是系统的容器。"
苏寒的瞳孔慢慢从猩红褪回墨黑。
他剧烈喘息着，松开攥得发白的右手，掌心里全是血痕。
再看那半团混沌命轮，此刻正不安地涌动着，像头被暂时按住的野兽。
"刚才是混沌端口自主激活了。"姬九黎松开手，后退半步。
她的星纹黯淡了许多，显然刚才的共鸣消耗极大，"它在试探你的意志。
如果刚才你没撑住"
"我撑住了。"苏寒打断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血珠正顺着指缝滴落，在虚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珠，"这些记忆让我看清了更多东西。"
命轮的两半仍悬浮在空中，秩序的白光与混沌的血色彼此对峙，偶尔碰撞出细碎的电花。
远方不知何时开始飘落金色代码，像极了前几次系统启动时的征兆。
更远处，天地法则的光带出现了细微的扭曲，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撕扯这方世界的规则。
"我们已经走到这里。"苏寒抬起头，目光扫过姬九黎苍白的脸，又看向林无涯逐渐凝实的灵体，"接下来是继续当系统的棋子，还是亲手掀了这棋盘？"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砸在虚空里。
混沌命轮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那血色雾气中裂开一道更明显的缝隙，一缕红光如蛇信般窜出，瞬间没入苏寒的眉心。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风卷着金色代码从众人身侧掠过。
苏寒摸了摸发烫的眉心，忽然想起古寺崩塌前，那尊佛像左眼深处的黑影。
此刻，他命轮里的混沌端口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沉睡的存在，被彻底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