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月光被阴云遮住半边，苏寒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掌心的命轮纹泛着淡金微光。
方才与影傀的激战让他喉间泛起腥甜，可识海里那抹金线却愈发清晰——像条活过来的灵蛇，正绕着命轮核心缓缓游动。
"苏寒。"姬九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眉心，御星辰的剑穗扫过他手背，带着星屑的凉意，"命轮在动。"
他猛地抬头，就见识海深处的命轮突然加速旋转，金纹翻涌如沸，原本模糊的纹路竟逐渐凝出一幅地图。
山脉走势似龙盘，河流脉络如血管，最中央标着三个血色古字：轮回之眼。
"这地方"姬九黎的瞳孔微微收缩，袖中九窍玲珑心突突直跳，"我翻遍太初圣庭秘典，从无记载。"她屈指叩了叩命轮投影在地面的微光，"影天道尊说我们踏入棋局，或许这里就是棋盘中心。"
苏寒撑着墙站起，破劫剑胚在剑鞘里发出嗡鸣。
他能感觉到剑胚与命轮产生了某种共鸣，像两根琴弦被同一双手拨响。"现在就走。"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夜长梦多。"
话音未落，整座城主府突然剧烈震动。
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青铜转盘上未完全熄灭的符文重新亮起幽蓝鬼火。
"很好。"
沙哑的男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震得苏寒耳骨生疼。
他反手按住剑柄，就见虚空裂开蛛网般的裂痕，一道身影从中踏出——玄铁鳞甲裹身，面覆青铜鬼面，左胸处嵌着枚流转黑雾的轮盘。
"夜魇？"姬九黎的御星辰出鞘三寸，星辉在剑尖凝成冰锥，"他的气息"
"轮回傀儡。"苏寒的命轮在识海炸响警报，前世记忆碎片如利刃刺来——那是影天道尊最擅长的术法，用活人魂魄炼作容器，以轮回之力重塑躯体。
夜魇的脖颈处爬满黑色锁链，每根锁链都缠着半透明的魂体残片，正是当初被他们斩杀的影傀残魂。
"三天前，你们在青岚镇杀了我的第三道分魂。"夜魇开口时，鬼面下同时传出七八种不同的声音，"两天前，你们在苍梧林破了我的困仙局。"他举起手中锁链，链头是枚血色轮盘，"现在，我送你们回三天前，再杀你们一次。"
锁链破空声像毒蛇吐信。
苏寒挥剑斩去，破劫剑胚的幽蓝光刃却在触及锁链的瞬间倒转——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缩回，剑胚重新入鞘，连方才咳在地上的血珠都倒流回喉咙。
"小心！"姬九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苏寒发现自己正站在三日前的城主府门口，月光的角度、墙上的裂痕，甚至连姬九黎发间的星坠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又回来了？"他咬了咬舌尖，痛意清晰——这不是幻觉。
夜魇的身影从门后转出，锁链上的轮盘转速加快，"好玩吗？
你杀我一次，我就让你重来一次。
直到你累得握不住剑，我再割下你的脑袋。"
苏寒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寿元在流逝——每次时间倒转都在消耗他的生机。
命轮在识海疯狂旋转，金线突然窜入他的经脉，让他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夜魇锁链上的轮盘有十二道缺口，每道缺口对应一个魂体残片。
"九黎！"他突然暴喝，"命轮副印！"
姬九黎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命轮虚影——那是苏寒命轮的镜像，与她心窍共生的副印。
两道命轮同时旋转，金色与银色光流在半空交织，像两张大网罩住整座城主府。
"时空锚定！"她的声音带着道韵威压，九窍玲珑心迸发出刺目青光，"我以太初天女之名，锁死当前时空！"
时间倒转的趋势一顿。
苏寒抓住机会，破劫剑胚离鞘三寸，刀类兵器吞噬后觉醒的狂暴之力涌遍全身。
他能听见剑胚在嘶吼："吞噬他！
吞噬他！"可这一次，他没有听从本能，而是将命轮纹按在剑脊上。
"命运斩。"他低喝，命轮的金线与剑胚的幽蓝光刃缠绕，"斩断因果！"
剑光如游龙，直接劈在夜魇锁链的轮盘上。
十二道缺口同时崩裂，魂体残片发出尖锐嘶鸣，被剑光绞成齑粉。
夜魇的鬼面裂开蛛网纹，脖颈处的锁链寸寸断裂，"你"
"我斩过轮回，杀过天道。"苏寒的瞳孔泛起金芒，荒古圣体的力量觉醒，"一个傀儡也配在我面前玩时间？"
破劫剑胚突然震颤，林无涯的剑灵从剑中浮现。
他手持苏寒前世的断剑，与破劫剑胚共鸣："主人，我来补最后一剑。"
两道剑光同时穿透夜魇的心脏。
他的躯体化作黑雾消散，只余那枚轮盘掉在地上，滚到苏寒脚边。
"叮——"
轮盘碎裂的瞬间，苏寒的命轮突然发出蜂鸣。
识海里的地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段模糊画面：一座由无数银线编织的宫殿中，影天道尊负手而立，面具下的眼睛泛着幽光，"你们以为我在逃其实，我在等你们进来。"
画面戛然而止，命轮剧烈震动，金线几乎要从苏寒眉心窜出。
他踉跄两步，扶住姬九黎的肩膀。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原来"他望着窗外翻涌的阴云，声音低得像叹息，"我们一直都在他的棋盘里。"
月光重新穿透云层，照在命轮纹上。
金线突然开始疯狂旋转，在苏寒识海里掀起金色漩涡，像是某种沉睡的存在被彻底唤醒。
他能听见模糊的呼唤，来自很古老、很遥远的地方。
"走。"他握紧破劫剑胚，剑胚回应般发出清鸣，"去轮回之眼。"
姬九黎将御星辰收入剑鞘，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我跟着你。"
林无涯的剑灵重新融入剑胚，剑脊上浮现出新的刻痕——那是轮回之眼的简略图。
城主府外，阴云深处传来闷雷。
苏寒望着命轮纹里仍在旋转的金线，忽然想起影天道尊说的"棋盘"。
或许从他觉醒荒古圣体那天起，这盘棋就已经开始了。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成为执棋人。
命轮在识海中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金色纹路逐渐凝出更清晰的轮廓。
苏寒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最后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