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时间停滞像块被捏碎的冰晶，骤然崩解时带起刺耳的嗡鸣。
苏寒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腕间命纹灼烧得几乎要渗出血珠，破劫剑胚在他掌心震动如雷，那行血字"噬主预警：下一个必须吞噬的至亲，姬九黎"像根烧红的铁钎，直接捅进他心口。
"苏寒！"姬九黎的指尖掐进他手背，凉得像浸了冰泉的玉，"战营方向——"
话音未落，密室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有人骂骂咧咧："老子储物袋里什么时候多了张驱邪符？
昨天还跟李师兄喝酒呢！"有人突然尖叫："那女人是三年前灭我满门的妖修！"更有个粗哑的声音吼道："沧澜宗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杂役？
老子在山门守了十年，见都没见过！"
苏寒的瞳孔骤缩。
那些声音里有他认识的联盟修士，有前日里还拍着他肩膀说"小苏兄弟够义气"的铁刀门长老，此刻却像被抽走了记忆里的某段胶片，看他的眼神陌生得像看块石头。
"记忆熵增。"林无涯的指尖抵在眉心，青铜灯的幽绿火焰在他眼底跳动，"轮回锚点在篡改现实线，时间核心每震动一次，就有更多人的记忆被覆盖成'新历史'。"他突然转头盯着苏寒腕间的命纹，"你命纹没乱，九黎的共生枷锁也没断——说明你们是被针对的'异常点'。"
姬九黎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苏寒掌心，她另一只手按在胸口，本命剑"御星辰"在储物戒里发出细微的清鸣。"我试试心剑共鸣。"她闭了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回溯记忆源头"
可当她运转心法时，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
方才在密室里的景象被替换成苏寒举剑刺向她的幻象，又变成两人在沧澜宗杂役房里相视而笑的温馨场景，再一眨眼，竟是她站在太初圣庭的金阶上，亲手将苏寒的头颅按进斩仙台的血槽。
"不对！"她猛地睁眼，额角沁出冷汗，"我的视角也被篡改了就像有人在往我的记忆里塞不同版本的'真相'。"
"因为你们是'亲历者'。"
沙哑的声音从密室角落传来。
白骨魔君的残念浮现在阴影里，白骨表面的幽蓝鬼火比昨日更暗淡，"只有真正经历过幻界的人，记忆才会保留原始数据。
那些突然不认识你们的，都是没进过幻界的'局外人'。"他的指骨点了点苏寒的命纹，"去找幻界里和你们共过生死的——他们的记忆是锚，能稳住现实线。"
话音刚落，密室顶部突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
一只火红色的青鸾撞破石顶，尾羽扫落的火星在地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它口吐人言时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风无痕的副将没死！
他的魂魄被轮回锚点寄生了！"
"什么？"林无涯的青铜灯"啪"地坠地，幽绿火焰在地上蜿蜒成蛇，"三日前我们明明斩了他的元婴"
"那是替身！"青鸾的喙部渗出鲜血，显然是强行使用通灵术的代价，"他的主魂藏在轮回锚点里，现在正用秩序符文重塑身体！"
苏寒的破劫剑胚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的血字淡了些，却更刺眼。
他转头看向姬九黎，后者正攥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终于不再冰冷，反而烫得惊人。"去废墟。"他说，声音像浸了铁水，"风无痕的副将擅长空间遁术，上次战斗的地方肯定有残留的符文。"
战营到废墟不过半里路，却走得异常艰难。
沿途不断有修士拦路，有人举剑要砍苏寒，有人朝姬九黎扔出火球，林无涯的青铜灯扫过之处，那些人便抱着头尖叫着蹲下——毕竟只是被篡改的记忆，身体本能还记得他们是盟友。
废墟里弥漫着焦土和血锈的气味。
苏寒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一道若隐若现的银纹，那纹路像活物般缩了缩，正要钻进土里。"秩序符文。"姬九黎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太初圣庭镇压魔神时用的，能固定空间节点。"
"破界。"苏寒将破劫剑胚按在符文上，剑胚突然变得滚烫，剑身浮现出"碎梦铃"三个字——方才路过战营时，他顺手收了个被砸坏的法器。
吞噬的瞬间，他感觉有把钝刀在割他的寿元，眼前闪过自己两鬓斑白的幻象，但很快被剑胚的轰鸣压了下去。
剑身上腾起幽蓝火焰，原本的窄刃突然展开成半透明的光膜，像把能切开水面的刀。
苏寒大喝一声，光膜劈在符文上，地面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里面传来类似心跳的闷响。
"走！"林无涯推着两人跳进缝隙，自己断后。
青铜灯的火焰在黑暗中划出幽绿的轨迹，照见通道四壁爬满扭曲的人脸，都是方才记忆混乱的修士。
那些脸张着嘴无声尖叫，被他们的脚步惊得纷纷碎裂。
通道尽头的空间突然明亮起来。
风无痕副将站在中央，身上穿着苏寒熟悉的玄色战甲，可眼神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泛着不属于活人的冷光。
他的右手按在悬浮的时间核心上，裂纹中的银黑光芒正疯狂涌入他体内。
"你们来得太迟了。"他的声音里混着无数重叠的音调，像有许多人同时在说话，"轮回锚点已经完成两次迭代，第三次之后"他露出个冰冷的笑，"这方世界的历史里，将再也没有'苏寒'和'姬九黎'。"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颤。
四壁的岩石像被融化的蜡，簌簌掉落；时间核心的裂纹里渗出黑雾，所过之处，林无涯的青铜灯熄灭，姬九黎的本命剑嗡鸣着跌落。
苏寒感觉有只无形的手在扯他的魂魄，连破劫剑胚都在颤抖，仿佛要被这空间的坍缩碾碎。
"九黎！"他猛地拽过姬九黎，将她护在身后。
腕间的命纹突然烫得惊人，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灼烧感此刻爆发成一片火海，他甚至能看见命纹的纹路在皮肤下扭曲，像要挣脱身体的束缚。
"抓住我！"林无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的左手化作半透明的光刃，插进岩壁里固定身形，"时间核心快撑不住了，必须在空间闭合前"
"来不及了。"风无痕副将的身影开始虚化，他最后看了苏寒一眼，那眼神里竟闪过一丝人类的情绪，"告诉太初圣庭"
话音戛然而止。
空间坍缩的轰鸣中，苏寒突然感觉腕间命纹的灼烧变成了刺痛，那些扭曲的纹路正在他皮肤下互相撕扯，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咬着牙抬头，正看见姬九黎担忧的眼神，而破劫剑胚上的血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噬主倒计时：2日17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