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雾气裹着碎金般的光粒翻涌，苏寒的靴底刚碾过一片刻着"太初"的金叶，脚下的石质地面便传来细微震颤。
他握姬九黎的手微微收紧，掌心能触到她腕间跳动的脉搏——和他心口那枚温热印记的频率分毫不差。
"这里的鸿蒙之气"林无涯的灵体在两人身侧凝出半透明的轮廓，青芒在雾气里晃了晃，"比天元大陆浓郁百倍不止。"他指尖虚点向空中，几缕泛着紫纹的雾气便被扯进灵体，"像是有人刻意将鸿蒙源脉引到了此处。"
姬九黎垂眸看了眼掌心的金叶，叶面上的古字在她神力滋养下突然泛起微光，顺着她的脉络钻进识海。
她睫毛轻颤，眼尾未干的血珠被雾气润得发亮："是太初圣庭的古纹，记载着'记忆之海'的方位。"她抬头时目光穿透雾霭，锁定远处那座浮岛虚影，"藏经阁的轮廓，加上这道从未见过的金色飞瀑"
"是沧澜宗的镜像。"苏寒突然开口，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他分明听见了前世斩天时剑鸣的回响，混着母亲临终前的体温，还有方才姬九黎握他手腕时的力度。
这些记忆碎片像被线串着，在他识海里轻轻摇晃。
话音未落，雾气突然翻涌成漩涡。
一个裹着破落道袍的身影从中跌出，发须皆白却眼尾泛红，袖口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他踉跄两步扶住苏寒的肩膀，指节因用力泛白："终于等到活物了！"见三人后退，他慌忙松开手，"我是云隐，被困这幻界三百年的修士。"他指向四周翻涌的雾气，"这里是记忆之海的核心，藏着通往鸿蒙源点的秘密！"
"如何证明？"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嗡鸣出鞘，剑尖虚点云隐咽喉。
她发间的星坠随动作轻晃，映得眼底寒芒更盛。
云隐却笑了，抬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光痕。
雾气里顿时浮现出几幅破碎画面：有少女在金瀑下练剑，有白发剑修持剑斩向苍天，还有一团裹着黑雾的影子正将锁链缠上另一个身影的脖颈。"这些是被影天道尊封印的记忆残片。"他指向那团黑雾，"他怕你们看见真相。"
苏寒盯着那幅斩天画面，心口的印记突然灼痛。
他下意识按住胸口，却见姬九黎也在同一时间抬手——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光痕里的少女突然转过脸来，眉眼竟与姬九黎有七分相似。
"走。"苏寒抽回手，破劫剑胚在袖中发烫。
剑脊上"断界"二字泛着青黑光芒，像在催促他往前。
他看向云隐，"带路。"
遗迹的石门在云隐咒语中缓缓开启时，苏寒闻到了铁锈混着檀香的气味。
墙壁上的鸿蒙符文像活物般游动，每一道都泛着淡金色光晕，拼凑成一幅幅画卷：有老者将混沌与秩序分开装入两个玉瓶，有少年捧着玉瓶跪坐在血池中，有黑雾从玉瓶裂缝中渗出
"初代宿主分割混沌与秩序的过程。"云隐的声音突然发哑，"当年他用自己的命做封印，却没料到"
"砰！"
苏寒的手掌按上某块符文的瞬间，识海炸响惊雷。
他眼前闪过血色苍穹，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持着比破劫剑胚更古朴的剑，正将锁链缠上姬九黎的脖颈。
她的眼底没有现在的冷艳，只有绝望的空洞："师兄，你可知这锁链会抽走我三魂七魄？"
"为了鸿蒙安宁，必须如此。"另一个苏寒的声音冷得像冰，可握着锁链的手却在发抖。
"轰——"
姬九黎的共生命纹突然在两人心口同时亮起，刺痛顺着血脉窜遍全身。
苏寒踉跄撞向墙壁，指甲在石墙上抠出深痕；姬九黎则扶住他的腰，发间星坠因神力暴动碎成星屑。
她额角渗出血珠，咬着牙道："你的记忆在侵占我的识海。"
"不是侵占。"林无涯的灵体突然化为青芒包裹住两人，阵法符文在地面亮起，"这是真实的历史残片。
幻界在回溯过去。"他指尖凝聚的青芒被雾气里的黑影撕出裂痕，"但这些黑影在吞噬你们的神识！"
苏寒抬头，这才发现翻涌的雾气不知何时变成了深黑色，无数半透明的手掌从雾中伸出，抓向他和姬九黎的眉心。
破劫剑胚自动出鞘，"断界"二字绽放刺目青光，将最近的黑影绞成碎片。
姬九黎的"御星辰"紧随其后，星轨在两人身周织成屏障，每颗星子都灼烧着黑影。
"去深处！"云隐突然拽住苏寒的衣袖，往遗迹更深处狂奔，"记忆石碑在那里！"
石碑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苏寒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是块一人高的玄铁碑，表面布满裂痕，却在三人靠近时发出嗡鸣。
裂痕中渗出金光，拼凑成一行行古字：
"影天道尊，乃初代宿主分割混沌时溢出的投影。
因不甘被封印，篡改因果，制造轮回，欲吞噬秩序与混沌重掌鸿蒙"
"所以他要杀我？"姬九黎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因为我是秩序的容器？"
"因为你们是双子容器。"云隐指向石碑最下方的图案——两个交缠的身影，一个持剑，一个捧玉瓶，"创世与灭世，混沌与秩序，必须共生才能平衡。
影天道尊想打破这平衡。"
"够了！"
炸雷般的怒吼震得石碑摇晃，遗迹外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实体，影天道尊的面容从中浮现：青面獠牙，额间有半枚破碎的玉牒。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瞳孔里翻涌着黑雾，"你们不该知道这些！"
黑雾如活物般涌进遗迹，墙壁上的符文被腐蚀成青烟，云隐惨叫着被黑雾卷走，只剩一声"快走"的尾音。
苏寒握紧破劫剑胚，剑身的弑神轮盘疯狂转动，第三枚节点的光芒几乎要刺穿他的手掌。
姬九黎的星轨屏障出现裂痕，她咬着唇将最后一道神力注入屏障，血珠溅在星轨上，开出妖异的花。
"幻核！"林无涯突然指向苏寒心口，"它在震动！"
苏寒这才察觉，心口的印记正发出灼热的波动，像在指引方向。
他拽着姬九黎冲向波动传来的方向，破劫剑胚在前方劈开黑雾，林无涯的阵法在后方拖延。
当他们撞开最后一道石门时，眼前出现一道流转着七彩光的裂隙，裂隙深处传来熟悉的剑鸣——是前世斩天时的剑鸣。
"跳！"姬九黎在他耳边喊，发梢被黑雾扯得凌乱，却笑得像当年金瀑下练剑的少女，"去看看镜渊之外，到底藏着什么。"
两人手拉手跃入裂隙的瞬间，苏寒听见了时空破碎的声响。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金瀑、遗迹、黑雾都在向后退去，最后只剩姬九黎染血的眼尾，和那句被风声撕碎的"小心"
等意识重新清明时，他看见的是青砖铺就的地面，和自己十五岁时跪在沧澜宗杂役房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