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失重感持续了三息。
苏寒的耳膜被尖锐的气流刺得生疼，他死死扣住姬九黎后腰的手沁出冷汗——这不是普通的坠落，更像被某种规则强行剥离了与空间的联系。
直到后背撞上一片带着温热的符文地面，他才猛地喘过气来，喉间泛起腥甜。
"咳"姬九黎蜷在他怀里咳嗽，发间银饰撞出细碎声响。
苏寒撑起上半身，这才看清四周：无数金色符文在虚空中游走，像活物般缠绕成宫殿的穹顶与廊柱，地面铺着泛着幽光的星图，每一步都会激起涟漪。
而正中央悬浮着一颗足有三人高的光球，无数数据流在其中翻涌，像极了前尘镜里的鸿蒙初开景象。
"终于来了，'异常变量'。"
清冷的电子音在头顶炸响。
苏寒抬头，看见银色精灵正悬浮在光球上方，原本温和的机械眼此刻泛着冷蓝，"从你们在沧澜宗柴房觉醒荒古圣体时，就被标记为需优先清除项了。"
光球突然展开一道光屏，苏寒的瞳孔骤缩——那是一张泛着血光的名单，"苏寒"与"姬九黎"两个名字排在最前，旁边的批注刺得他眼眶发疼："创世与灭世的悖论体，会导致天道逻辑崩溃。"
"所以他们要格式化我们的记忆，抹除所有可能影响秩序的变量。"姬九黎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指尖轻轻抚过名单边缘，"就像抹去那个白衣乐师的灵智一样。"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苏寒突然感到左手腕发烫。
荒古天命纹在皮肤下翻涌，像有活物在血管里爬行，顺着经脉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按住命纹，却见金色纹路顺着指尖延伸，在虚空中画出半枚残缺的剑印——那剑印竟与光球内的某道数据流完美重合！
"这是"他惊愕地睁大眼睛，意识突然被拽入一片混沌。
血色苍穹下，一道持剑的身影正与天道法则厮杀。
那剑修的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孤绝冷冽——是前世的弑天剑尊！
苏寒看见自己（或者说前世）的剑劈碎了半片鸿蒙，却在最后一刻被天道法则反噬，一缕残魂被封入光球。
"是前世的意志"苏寒的声音发颤，"这光球不是天道的核心，是我们自己的"
"倒影。"姬九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走到光球前，指尖轻轻触碰光壁，"你看这些数据流——是我们的记忆，是乐师的记忆，是所有被天道抹除的人的记忆。
它用我们的过去维持秩序，却又害怕我们的现在打破平衡。"
光球突然剧烈震颤。
无数淡青色的记忆碎片从光壁中迸发，像利箭般刺向两人！
苏寒本能地将姬九黎护在身后，荒古天命纹在掌心凝成金色护盾，却见那些记忆碎片穿过护盾，直接刺向他们的识海——是格式化能量波！
"用双源之力！"姬九黎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本命剑"御星辰"的虚影从她背后升起，九道星芒融入苏寒的命纹，"荒古主创造，星辰主秩序，我们的力量本就是一体两面！"
两股力量在识海深处交汇，形成一道旋转的漩涡。
苏寒看见那些试图覆盖他记忆的数据流被漩涡搅碎，姬九黎的发丝却在瞬间变白——她在替他承受反噬！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同归于尽！"苏寒咬碎舌尖，血腥味刺激得他神智清明，"这东西依赖记忆运行，必须制造矛盾"
"矛盾记忆！"姬九黎突然笑了，眼尾的泪痣在血光中格外醒目，"它要的是绝对的秩序，所以最怕逻辑混乱。
苏郎，记不记得在苍梧山巅，你说要为我摘星？"
苏寒一愣。
识海中突然涌出无数画面：劈柴时被师姐刁难却偷偷藏起的半块炊饼，在断崖边为姬九黎渡入的那缕本命元魂，还有在苍梧山巅，他握着她的手说"等我斩了天道，就给你摘最亮的星"。
与此同时，姬九黎的识海也翻涌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苏寒时，他蹲在柴房补她崩裂的剑鞘；他为她挡下致命一击时，血溅在她的星辰袍上开成花；还有刚才在棋台，他说"信我"时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尖。
两股记忆洪流在格式化能量波中相撞，光球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银色精灵的机械眼剧烈闪烁，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你们破坏了运算规则！"它的身体开始崩解，却在消散前扑向苏寒，指尖刺入他的识海！
"我本是天道制造的清理者。"精灵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剥离了机械音的人类，"但它抹除了我的情感，却抹不掉我看过的——乐师最后一次调琴时，师父说'小棠，要记得春天的花香'。"它的身体碎成光点，却将一缕混乱代码塞进苏寒识海，"用这个，去撕开它的核心！"
"小棠"姬九黎轻声重复，眼中泛起水光。
苏寒握紧破劫剑胚。
剑胚在他掌中发烫，剑身浮现出"兵解重生"四个血字——这是吞噬满999件兵器后才能激活的禁忌能力。
他咬断指尖，血滴在剑身上绽开，前世弑天剑尊的虚影从剑中踏出，手持与破劫剑胚一模一样的弑天剑！
"逆我者，斩！"
两道剑影重叠着劈向光球。
格式化能量波在剑刃下如纸般碎裂，光球表面的裂痕迅速蔓延，最终"轰"地炸成万千星屑。
苏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最深处剥离，像是压了千万年的枷锁突然松开。
姬九黎突然踉跄，他慌忙扶住。
却见两人手腕上的血色纹路正在发光，那些纹路竟与星图地面完美契合，像是某种更古老的契约被唤醒。
"苏寒"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倦意，"我们的记忆在重组"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浮现出陌生的星图，而姬九黎的眼瞳里，竟映出了第二纪元的晨光。
虚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像是来自鸿蒙最深处："欢迎来到"
话音被光芒截断。
苏寒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七窍流出——是记忆重组的代价。
他望着怀中逐渐模糊的姬九黎，突然笑了。
不管这是第几纪元，只要她还在，只要他们还能并肩，所谓天道，大不了再斩一次。
黑暗笼罩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那声音说完了后半句："第二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