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库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苏寒盯着姬九黎手背上蔓延的银色符文，喉结滚动两下，指尖轻轻抚过她逐渐模糊的掌纹——方才还能清晰数清的月牙形小痣，此刻已淡得像被雨水晕开的墨迹。
"九黎。"他低唤一声，声音发颤。
姬九黎抬眼，眼尾泛红，唇角却扯出个极淡的笑："别慌，我还"话未说完，睫毛突然剧烈颤动，"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她指尖抵着太阳穴，"我好像记不起你声音的音色了。"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在掌心灼痛。
他能看见那些银色丝线正顺着姬九黎的血脉攀爬，每走一寸，两人共享的记忆天平便倾斜一分——他的记忆里，三天前在沧澜宗后山烤野兔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而姬九黎那边，本该清晰的太初圣庭星图正在消散。
"噗。"
细微的纸页翻折声从书库深处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
最尽头的书架后，光晕像晨雾般漫开，先漫过青铜灯座上的锈迹，再爬上落灰的书脊，最后托起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少女模样的精灵从光晕里走出，发梢缠着星砂，裙裾是流动的云纹，连瞳孔都泛着古卷般的暗黄。
"欢迎来到命运的尽头。"她的声音像旧书页摩擦时的沙沙响，"我是'真相精灵'，负责守护这些知识。"
苏寒的破劫剑胚在掌心发烫。
这精灵的气息与裂隙里的存在截然不同，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腐锈味，反而带着种熟悉的亲切感——像是他前世常翻的那本《弑天剑诀》，纸页间总沾着松墨香。
"你知道这诅咒？"他攥紧姬九黎的手，指节发白，"能解吗？"
精灵没有直接回答，抬手召出一本泛黄古籍。
封皮上的烫金纹路在苏寒眼前自动舒展，化作一行血字："鸿蒙系统，初代弑天者所铸，以对抗魔神；天道，乃系统失控之投影。"
苏寒瞳孔骤缩。
他曾以为鸿蒙系统是天地孕养的灵物，却不想竟是人为造物。
更令他震动的是"初代弑天者"——难道他前世不仅是弑天剑尊，还是这系统的缔造者？
"现在的天道，不过是当年系统崩溃时崩落的碎片。"精灵指尖划过古籍，书页自动翻到中间，"它在吞噬所有可能威胁其存在的变数，比如你们的共生枷锁，比如你的荒古圣体。"她看向姬九黎手背上的符文，"那诅咒是天道的试探，想先切断你们的联系，再逐个吞噬。"
姬九黎突然轻咳一声："我想不起你穿杂役服的样子了。"她的指尖在苏寒胸前虚点，"只记得有片青色，像像春天的草？"
苏寒喉间发甜。
他能清晰感知到，姬九黎的记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方才还能准确描述他左眉尾那颗小痣的位置，现在连他常穿的青灰色杂役服都只剩模糊印象。
"要彻底解决，必须去'记忆对赌场'。"精灵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在那里，你可以用自己的记忆与天道交换真相。
但记住，一旦失败，你会彻底遗忘某个人。"她的目光扫过姬九黎，"可能是她。"
空气里响起布料撕裂的轻响——是苏寒攥紧姬九黎的手时，将她衣袖扯破了。
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尚未被符文覆盖的皮肤，那里还带着体温，像块即将融化的暖玉。
"为什么是我？"他声音发哑。
"因为你是唯一同时拥有鸿蒙系统和荒古圣体的人。"精灵的指尖点在古籍某页，"更因为"她欲言又止，"那里的庄家，是你自己。"
苏寒抬头。
精灵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却比平时多了道重叠的影子——像是更苍老、更冷硬的一张面孔，眼角有道剑疤，与他前世记忆里的弑天剑尊重叠。
"我去。"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姬九黎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颤抖。
她仰起脸，眼底的雾气更重了，却还是勉强扯出个笑："别忘了我。"
"我会带着你的记忆一起赢回来。"苏寒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那里的银色符文已经爬到手腕，"等回来，我要你重新记起"他顿了顿，"记起第一次见面时，你用剑指着我，说'杂役也配看星图'的样子。"
姬九黎笑出泪来："那时候你你蹲在地上捡柴，抬头时眼睛亮得像"她突然顿住，睫毛簌簌颤动，"像什么？
我好像"
"像星星。"苏寒替她说完，"你说我眼睛像星星。"
精灵挥手间，地面浮现出暗金色的传送阵。
纹路如活物般游走，在两人脚边织成星河。
苏寒牵着姬九黎的手迈入阵中，余光瞥见她手背上的符文已经爬到小臂，而他的记忆里，三天前在厨房偷馒头被老杂役追打的画面，正在迅速褪色。
"小心。"精灵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那里的时间和这里不一样，你的每一步，都是过去的你设下的局。"
传送阵的光华开始流转。
苏寒感觉有股力量在拉扯他的识海，像是有人在翻找他最珍贵的记忆。
就在阵光即将淹没视线的刹那，他耳边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像是他自己的，却更沙哑、更沧桑：
"欢迎来到真正的命运游戏。"
光华散尽时，苏寒的掌心还残留着姬九黎的温度。
但他知道，这温度即将成为记忆对赌桌上最重要的筹码——而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