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空间里的书页仍在疯狂翻涌，像被飓风卷起的雪片。
苏寒望着姬九黎空洞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掌心的荒古天命纹突然灼烫如烧红的铁——那是圣体在警示他，强行干涉记忆的反噬正在酝酿。
"九黎，你听着。"他将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布料撞在她手背，"我这里记着你穿月白裙在太初圣庭看星的样子，记着你用御星辰挑开我额前碎发的温度，记着你说'苏寒，这次换我护着你'时睫毛颤动的弧度。"他的声音发颤，却一字一句砸进两人交叠的识海，"这些，我都要还给你。"
姬九黎的指尖在他心口微微蜷缩，像只迷了路的蝶。
她茫然的眼神里浮起一丝涟漪，却在下一瞬被灰白空间里炸响的冷笑碾碎。
"天真。"虚影书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模糊的面容在书页间若隐若现，"记忆是刻在灵魂上的刀痕，剥离时连骨带肉，哪有什么'还'？"话音未落，悬浮的残页突然倒竖，边缘泛起寒芒，如万把细剑刺向苏寒后颈——那是精神体最薄弱的命门。
苏寒早有准备。
他左手掐诀按在眉心，荒古天命纹迸出金红流光，在两人周围织成一道光茧；右手的破劫剑胚同时震颤，剑身上"姬九黎"三个血字正渗出黑血，那是噬主预警在催促。
但他没有看剑，而是咬破舌尖，腥甜血气混着鸿蒙之气喷在光茧上："《太素引气诀》，吞！"
剑胚嗡鸣。
三日前他在沧澜宗藏经阁吞噬的那本泛黄典籍突然从识海深处浮现，被剑胚一口"咬"碎。
淡青色的灵气顺着剑脊窜入他经脉，在识海深处炸开——那是"噬兵组合技·识海回响"的效果。
书页化成的细剑刺在光茧上，竟被震得歪了方向，擦着苏寒耳畔扎进虚空，留下蛛网状的裂痕。
"这不可能！"虚影书灵的声音里透出慌乱，模糊的身形第一次有了波动，"你不过是个刚筑基的杂役弟子"
"我不是。"苏寒的瞳孔泛起金红，荒古圣体的力量在血管里翻涌，"我是斩过鸿蒙的剑尊。"他攥紧姬九黎的手按在自己识海位置，"而她，是我用半条命护着的天道。"
姬九黎突然颤抖起来。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苏寒掌心，指甲缝里渗出鲜血，却像毫无知觉。
她的瞳孔先是漆黑如墨，接着有碎星般的光点亮起——那是苏寒强行灌入的记忆在冲击她的识海。
她看见雪夜中持剑的少年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看见悬崖边两人背靠背对抗魔修时交叠的影子，看见太初圣庭的星穹下，他说"我来接你回家"时眼里的光。
"痛"她突然捂住额头，冷汗顺着下巴滴在苏寒手背，"有两个我在打架一个说要信你，一个说要逃"
"是记忆熵增。"苏寒咬着牙解释，额头的汗水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们剥离记忆时撕裂了灵魂，现在强行融合，就像"他喉间溢出一丝血沫，"就像把碎瓷片硬粘回原样。"
话音未落，《虚空录》突然从苏寒怀中震出。
这本他在荒古禁区捡到的残卷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新的字迹："记忆不可逆，唯有融合方可存续。"墨迹未干，整座灰白空间突然开始坍缩——悬浮的书页被吸入黑洞般的漩涡，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连虚影书灵的身形都开始扭曲。
"停下！
你们不能进去！"虚影书灵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恐惧，他伸出模糊的手臂想去抓即将消失的《虚空录》，却被漩涡卷得更远，"知识核心里藏着"
"藏着什么？"苏寒反手扣住姬九黎的腰，破劫剑胚自动出鞘护在两人身侧。
他望着逐渐清晰的光门——那是空间坍缩后露出的新入口，门后有幽蓝的光流转，像极了前世他封印天道时见过的鸿蒙本源。
姬九黎突然抬头。
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虽然仍有痛楚，但其中跃动的星子让苏寒想起初见时，她站在太初圣庭的星穹下，说"我叫姬九黎"的模样。
"我好像想起来一点。"她伸手触碰光门，指尖刚碰到蓝光，整个人便被吸了进去。
苏寒想拽住她，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扯着往前，破劫剑胚在他手中发出兴奋的嗡鸣——那是剑胚感知到了更强大的"猎物"。
最后一刻，他听见虚影书灵的尖叫被漩涡撕碎："那里面是"
光门在身后闭合。
苏寒望着眼前的景象——这里没有灰白，没有书页，只有无数光点悬浮在空中，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一段记忆：有他前世持剑斩天的决绝，有姬九黎被封印前含泪的笑，有他们在沧澜宗杂役房分食馒头的温暖，也有破劫剑胚吞噬第一把兵器时他咳血的模样。
姬九黎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背。
这次，她的指尖不再无意识，而是轻轻扣住他的指节，像在确认什么。
"苏寒。"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他熟悉的清冽，"这些都是我们的？"
他望着她眼中重新亮起的光，突然笑了。
破劫剑胚上的"姬九黎"血字正在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血痕：下一个必须吞噬的至亲——无。
"是我们的。"他拉着她走向最近的光点，那里映着两人在太初圣庭看星的画面，"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
光点突然炸裂，化作细碎的星尘落在两人肩头。
苏寒抬头，看见光门的另一侧，有更浓重的阴影正在聚集——那是被他暂时压制的虚影书灵，是即将苏醒的上古魔神，是天道法则里未被斩断的枷锁。
但此刻，他握着姬九黎的手，能清晰感受到她的脉搏与自己同频跳动。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