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在脚下翻涌成漩涡，苏寒的靴底刚触到实地，便听见耳畔传来细碎的脆响。
他抬眼望去，四壁不知何时爬满了青铜镜面，每一面都蒙着层灰雾，却清晰映出他与姬九黎的身影——只是那些身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
"九黎。"他反手扣住姬九黎手腕，掌心能触到对方脉搏的平稳跳动。
这触感让他紧绷的脊背松了些，却在瞥见最近那面镜时再度收紧。
镜中的自己正垂着头，破劫剑胚坠在脚边，发梢沾着血污，分明是三个月前被沧澜宗外门弟子围殴后的模样。
"这是"姬九黎的星坠突然亮起冷光，指尖拂过最近的镜面，镜中影像瞬间切换。
新的"苏寒"正站在荒古禁区边缘，左手握着柄缠着锁链的青铜古剑，右眼泛着妖异的红芒——那是方才在青铜镜里见过的虚影。
"时间线重叠的具象化。"苏寒喉结滚动，鸿蒙系统在识海发出蜂鸣。
他能感觉到那些镜面在抽取他的记忆，像贪食的虫豸啃噬魂魄。
更远处的镜面里，有个"自己"正蹲在杂役房角落，用破碗舀着冷粥，眼神麻木得像具行尸；再往右，另一个"自己"正挥剑斩落太初圣庭使者的头颅，嘴角扯着癫狂的笑。
"这就是真正的你。"
阴冷的声音从头顶降下。
苏寒抬头，见幽灵首领悬浮在空间中央，幽蓝的眼瞳里翻涌着黑雾，"每个时间线的你都在挣扎，都在堕落——你以为自己是天命选中的救世主？
不过是个篡改时间的窃贼，用系统偷来的力量，把所有可能的悲剧都推给其他时空的自己！"
话音未落，最近那面镜突然炸裂。
镜中那个握着青铜古剑的"苏寒"握着剑跃出，剑刃裹着锁链抽向苏寒面门。
几乎同时，其他镜面接连碎裂，麻木的杂役、癫狂的弑神者、浑身是血的失败者十数道身影从镜中冲出，剑气如暴雨倾盆。
苏寒旋身避开锁链，破劫剑胚在掌心发烫。
他能闻到血锈味在鼻端蔓延——那是镜中"自己"身上的气味，真实得让他胃里翻涌。
当那个麻木的杂役举着柴刀劈来的瞬间，他竟鬼使神差地顿了顿。
柴刀擦着他耳侧划过，在石壁上砍出焦黑痕迹。
"苏寒！"
姬九黎的轻喝混着星芒炸响。
苏寒转头，正看见她站在另一侧，本命剑"御星辰"悬浮在身周，每道星辉都精准刺穿一个镜中"自己"。
她发间星坠因法力激荡而颤动，却仍保持着惯有的冷肃："这些是你恐惧的投射，不是你！"
恐惧？
苏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被外门弟子打断肋骨时，躲在杂役房里咬着牙修复圣体的自己；想起在荒古禁区为救老杂役张伯，硬抗魔修三刀时的滚烫鲜血；想起第一次见到姬九黎时，她站在云端说"你身上有我要找的答案"时，自己攥紧剑胚的手。
"他们怕的是我能走出这些可能。"他低笑一声，喉间的腥甜突然散了。
鸿蒙系统在识海掀起热浪，签到进度条上的魔神虚影睁开眼，将恐惧碾碎成光粒。
镜中那个癫狂的"自己"举着魔剑冲来，苏寒不闪不避，破劫剑胚迎上。
两剑相交的刹那，他听见对方的喘息——和自己心跳同频的喘息。
"你杀不了我。"魔剑"苏寒"咧开嘴，"你心里有恶，有不甘，有想碾碎一切的冲动"
"但我选择不成为你。"苏寒手腕翻转，剑胚吞噬纹路骤然亮起，将魔剑上的恶意尽数吸入。
他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看见自己曾经藏在心底的阴影正被系统之火灼烧。
其他镜中身影突然停滞。
那个麻木的杂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柴刀"当啷"落地；浑身是血的失败者摸了摸自己心口，露出释然的笑；就连握着锁链古剑的"自己"，都缓缓收了剑，化作光点消散。
幽灵首领的身形开始扭曲："不可能时间线的负面具现"
"你错了。"苏寒抹去嘴角血迹，剑胚指向悬浮的首领，"我篡改时间，是为了让该活的人活，该死的人死。
而你"他踏前一步，系统进度条上的魔神虚影与他重叠，"不过是个躲在时间缝隙里，用别人的恐惧当盾牌的懦夫。"
首领发出尖啸，转身欲逃。
苏寒的天命纹突然灼痛，他看见破劫剑胚上的吞噬纹路亮起血光——那是系统锁定目标的征兆。
"弑神轮盘，启动。"他低喝。
无形的力场在空间炸开，首领的身影被定在原地。
苏寒挥剑的瞬间，他听见姬九黎的星坠轻鸣，看见她眼中倒映的自己——不是镜中任何一个，而是此刻，握着剑，眼神如刃的自己。
剑胚贯穿首领核心的刹那，整个空间开始崩塌。
镜面像被风吹散的灰，裂隙重新在脚下翻涌。
苏寒拉住姬九黎的手，在空间碎裂前跃出。
落地时，他的剑尖擦过一面新出现的石门。
门身刻满古老符文，最中央的铭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刺得他瞳孔收缩——
"弑师者，方可入此。"
苏寒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
身后传来姬九黎的轻笑，带着几分探究："在想什么？"
"在想"他握紧剑胚，系统在识海发出嗡鸣，"这扇门，该由谁来开。"
风卷着雾气掠过石门，将"弑师者"三个字吹得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