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排洪渠的险情被成功遏制,广元镇抢险队的英勇事迹传遍了周边村镇,受到了上级的表彰。
林军和广元镇社员们的威望空前高涨,内部的隔阂在共同战斗中消融了大半。
然而,就在人们以为可以稍稍喘口气的时候,一个更加沉重、更加棘手的消息,如同初春的倒春寒,猛地砸向了刚刚缓过劲来的广元镇。
这天上午,林军正在公社和干部们总结抢险经验,部署春耕最后的准备工作,桌上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起。是来自县里的加急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沉重:“林军同志,紧急通知。西南山农场……出大事了。不是天灾,是人祸,是……烈性传染病?6?7!”
“什么?”
林军握着听筒的手猛地一紧,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农场畜牧队饲养的近百头优质种猪和肉猪,突然爆发疑似猪瘟?6?7!病情急、死亡率高、传播极快!
县畜牧站初步诊断,高度疑似是最凶险的非洲猪瘟?6?7或类似烈性传染病!情况万分危急!”
猪瘟!
还是烈性猪瘟!
林军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作为老农业干部,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西南山农场的畜牧队是全县的重点种猪培育基地,这些猪关系着全县的猪肉供应和良种推广!
一旦疫情失控,不仅农场遭受毁灭性打击,整个县的畜牧业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更可怕的是,这种病传染性极强,如果处理不当,甚至可能威胁到周边村镇的生猪安全!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传来,语气沉重而急迫:“县委决定,立即对疫区实施最严格的封锁隔离!禁止任何人员、车辆、物品出入!成立紧急指挥部,需要立刻抽调有防疫经验、熟悉农场情况、且能压得住阵脚的干部,火线进驻疫区,领导扑杀、消毒和善后工作!林军同志,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当年在农场工作过,有威望,有经验,广元镇刚刚经历了考验,队伍可靠!希望你……能挺身而出,扛起这个重担!”
进驻疫区?
领导扑杀?
林军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无比艰巨、无比危险、甚至可能……背负骂名的任务!
扑杀深陷疫区的生猪,意味着要亲手毁掉农场职工多年的心血,要面对可能情绪激动的职工家属,要承担疫情万一扩散的巨大责任!
这简直是一个火坑!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听到了电话内容,脸色都变了。
“林镇长,这……这太危险了!”
李福首先反对,“那病传染那么厉害!而且扑杀……农场职工能接受吗?这弄不好要出大乱子的!”
“是啊,镇长!您刚缓过来,不能再冒险了!”
铁柱也急道。
林军沉默着,目光扫过众人担忧的脸庞,脑海中闪过当年在西南山农场带领职工们建猪舍、引良种、日夜奋战的情景,闪过王场长那张焦急无助的脸,闪过全县畜牧业可能面临的惨重损失……
他没有犹豫太久,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斩钉截铁地说:“请组织放心!我服从命令!保证完成任务!我立刻准备,带队进驻西南山!”
放下电话,林军面对众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情况大家都听到了。西南山是我们的兄弟单位,疫情关系到全县大局。这个任务风险很大,但必须有人去做。我对农场熟,我去最合适。李书记,镇上的工作你全面负责。铁柱,你立刻挑选一批身体好、胆子大、觉悟高的民兵和骨干,组成突击队,跟我去!记住,这是战斗命令,不是请客吃饭!”
命令一下,广元镇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没有人再抱怨,之前的隔阂在更大的危机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很快,一支由林军带队,铁柱、胡玉、两名兽医站技术人员和十名精干民兵组成的突击队,穿戴好简易的防护用品,带着消毒器械和必要的物资,火速奔赴已被封锁的西南山农场疫区。
赶到农场时,气氛异常压抑。警戒线拉起了好几道,农场职工和家属被隔离在生活区,人人脸上带着恐慌和绝望。
畜牧队区域更是死寂一片,偶尔传来病猪凄厉的哀嚎和工作人员消毒时喷洒药水的嘶嘶声,令人毛骨悚然。
王场长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看到林军如同看到了救星,抓住他的手声音沙哑:“小军……你来了……完了……全完了……多年的心血啊……”
“老高,挺住!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控制疫情是第一位的!”林军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情况怎么样?”
“爆发得太快了!三天时间,倒了一大片!最好的种猪都……县里专家看了,说没救,必须全部扑杀、深埋、彻底消毒!否则后患无穷!”王厂长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是……职工们……情绪很大,好些人受不了,拦着不让扑杀……那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林军心头一沉,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立刻召集突击队和农场骨干开会,成立了临时党支部,统一指挥。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很痛心!这些猪,也是我的心血!但现在是战争!敌人是瘟疫!我们不杀它们,瘟疫就会杀死更多的猪,甚至威胁到人!我们没有选择!所有党员、干部带头!执行命令!”
他亲自带队,走进令人窒息的疫区猪舍。
看着那些曾经膘肥体壮、如今却奄奄一息的猪只,林军的心在滴血。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拿起了必要的工具……
扑杀过程艰难而痛苦。
不仅要面对生理上的不适和心理上的冲击,还要不断安抚和说服情绪激动的农场职工。
有的老饲养员跪在地上哭求,有的年轻职工愤怒地想要冲进封锁线……林军和突击队员们一边流着泪,一边咬着牙执行任务,同时耐心地、反复地做思想工作,讲清利害关系。
胡玉强忍着泪水和不适,用相机和笔记录下这悲壮而残酷的一切,她要让外界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里的人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连续几天几夜的奋战,疫区的猪只全部被妥善处理,深埋坑洒满了厚厚的石灰,所有区域进行了反复多次的彻底消毒。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身心俱疲。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疫情得到初步控制,可以稍微松口气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农场一名参与扑杀工作的年轻职工,突然发起了高烧!
症状与猪瘟疫情中某些人畜共患的特征有相似之处!
“人感染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垮了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封锁线内的职工家属彻底陷入恐慌,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开始冲击警戒线,想要逃离!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被传染了!”
“你们这是让我们等死!”
“跟他们拼了!”
场面瞬间失控!
负责警戒的民兵压力巨大,冲突一触即发!
林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最可怕的情况发生了!
如果真是人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下令增派民兵稳住防线,确保绝对隔离;一边立刻向上级汇报,请求派遣最权威的医疗专家组紧急支援;同时,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走到冲突最前沿,拿过喇叭,对着恐慌的人群,摘下了自己的口罩,用沙哑但无比坚定的声音喊道:
“乡亲们!工友们!我是林军!我和你们在一起!我没有走!也不会走!如果真有危险,我第一个扛!请大家相信党,相信政府!医疗专家马上就到!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治生病的同志!但现在,请大家保持冷静,遵守隔离规定!乱跑乱闯,只会让疫情扩散,害了更多人,害了你们的家人!我林军以党性担保,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他的声音,他的举动,他站在最前沿的身影,像一颗定心丸,暂时稳住了几近崩溃的人群。
医疗专家组火速赶到,经过紧张会诊和采样检测,最终排除了人畜共患的疑虑,那名职工确诊是劳累过度加上普通重感冒引发的高烧。
虚惊一场!
消息传来,整个农场的人都虚脱般地松了口气,许多人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那是劫后余生的释放。
经过这场生死考验,农场职工们终于彻底理解了扑杀的必要性和隔离的严肃性,情绪逐渐平稳,开始积极配合后续的消毒和监控工作。
疫情警报最终解除。
西南山农场付出了惨重的经济损失,但成功阻止了疫情的扩散,保障了全县畜牧业的安全。
林军带领的广元镇突击队,在完成任务后,也经历了严格的隔离观察才返回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