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蔫儿大声吼道,唾沫星子横飞,“这上面写的申请金额,比今天公布在账上的多了整整三百块钱!这多出来的三百块哪去了?!是不是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
“多报了三百块?”
“贪污?”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质疑声、怒骂声、议论声如同滚油泼入冷水,整个打谷场乱成一团!无数道怀疑、愤怒、失望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主席台上的林军和李福!
林军的脑袋“嗡”的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完全不知道有这张批条副本的存在!购买训练器材的申请和报销流程他亲自把关,绝无可能多报!这一定是伪造的!是陷害!
“赵队长!你把纸条拿上来!这绝对是伪造的!”李福也急了,厉声喊道。
“伪造?白纸黑字,盖着公社的红章!谁能伪造?”赵老蔫儿不依不饶,情绪更加激动,“怪不得民兵连日子过得那么滋润!原来是把咱们社员的血汗钱给贪了!还口口声声为了大家!骗子!”
“对!骗子!”
“贪官!”
“下台!”
“把贪的钱吐出来!”
台下几个早有怨气的社员趁机起哄,煽动情绪!人群开始向前拥挤,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民兵们立刻上前维持秩序,但面对愤怒的乡亲,他们也不敢动用武力,显得束手束脚。
“安静!大家安静!听我解释!”林军抢过话筒,试图压住场面,但他的声音被巨大的声浪淹没了。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土坷垃,“啪”地一声砸在林军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打人了!”
“打死贪官!”
场面彻底失控了!混乱中,更多的人开始推搡冲撞,主席台的桌子被掀翻,标语被扯落一场旨在化解矛盾的社员大会,竟演变成了一场骇人的群体性冲突!
林军捂着流血的额头,看着台下失控的人群,心如刀绞,浑身冰凉。他不是因为被打而痛,而是为这被轻易煽动的仇恨、为这来之不易的团结被瞬间摧毁而痛!敌人的阴谋,竟然如此恶毒和精准,直接击中了他最脆弱、最无法防备的软肋——群众的信任!
“都住手!!!”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压过了全场的喧嚣!
只见铁柱猛地跳上一张歪倒的桌子,双眼赤红,抢过一面铜锣,拼命地敲打起来!“哐!哐!哐!”震耳欲聋的锣声暂时镇住了混乱的人群。
“乡亲们!你们睁大眼睛看看!”铁柱指着林军流血的额头,声音带着哭腔,“
林镇长为了咱们镇,身上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他要是贪钱,他图啥?!图这流血挨打吗?!那张纸是假的!是坏人挑拨离间!你们上了敌人的当了!!”
铁柱的怒吼和林军额头上刺眼的鲜血,让一部分社员冷静了下来,面面相觑,露出了迟疑和羞愧的神色。
但赵老蔫儿和那几个起哄的人依旧不依不饶:“谁知道苦肉计给谁看!证据确凿!必须查清楚!”
混乱在持续,信任已彻底破裂。
最终,在闻讯赶来的其他生产队干部和老党员的极力劝阻下,冲突才勉强平息。
大会不欢而散,人群在愤怒、猜疑和不安中散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冰冷的死寂。
林军被紧急送往卫生院包扎。
李福和铁柱等人留守现场,处理善后,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山鹰那里。
山鹰震怒之余,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部矛盾,而是一起极其恶毒的、利用伪造证据煽动群众、破坏基层政权稳定的敌特破坏事件!
他立刻下令严密监控赵老蔫儿和那几个带头起哄的社员,查清他们的社会关系和近期接触人员。
立即派人秘密控制县农机站相关人员,核实批条真伪,追查副本来源。
加强对广元镇周边无线电信号的监控,敌人很可能在事件前后进行通讯!
调查迅速展开。
然而,赵老蔫儿一口咬定纸条是侄子无意中所得,他自己只是为民请命,情绪激动下行为过激。
他那在县农机站做临时工的侄子,在接受询问时也语焉不详,只说好像在废纸堆里见过,具体记不清了。线索似乎中断了。
但山鹰的技术小组却有了重大发现!
就在社员大会爆发冲突前半小时,他们再次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经过加密的无线电信号,信号源极近,就在广元镇范围内!
而且,在冲突结束后不久,信号又短暂出现了一次!
敌人就在镇上!
甚至可能就在会场附近!
他们在实时指挥和观察!
这个发现让林军和山鹰不寒而栗。敌人不仅制造事端,还在冷眼旁观,甚至可能根据现场情况随时调整策略!
广元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和恐慌之中。谣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之前的爆炸案也是林军自导自演为了捞取政治资本。
民兵连的士气受到严重打击,一些队员的家人开始劝阻他们不要再替贪官卖命。
林军几乎被孤立,他的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面对内外交困、千夫所指的绝境,林军没有崩溃。额头的伤口和心中的剧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和坚定。
他知道,这是敌人最疯狂的反扑,也是对自己和广元镇最严峻的考验。
他向山鹰和李福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他主动向县委提出暂停职务,接受审查的请求,并让李福主持工作。
他要制造一个自己倒台、广元镇防御出现权力真空和内部混乱的假象,逼那只隐藏最深、操纵一切的黑手主动跳出来活动,从而露出马脚!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一旦控制不好,可能假戏真做,真的导致广元镇失控。
但这是目前打破僵局、揪出元凶的唯一希望。
山鹰经过慎重考虑,批准了这个计划,并做了周密的部署。
消息传出,广元镇一片哗然。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将信将疑,也有人为林军感到惋惜和不平。
林军交出了办公室钥匙,搬回了自己的宿舍闭门思过。
广元镇的权力核心,似乎真的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迷茫。
广元镇的寒冬,迎来了最冷冽的时刻。一场关乎信任、智慧和意志的终极较量,在无声中骤然升级。
林军以其自身为饵,赌上了所有的荣誉和前途,只为将那最后的敌人,从最深的阴影中钓出。
林军停职的消息,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在广元镇炸开了锅。
一时间,各种议论甚嚣尘上。
有人拍手称快,认为贪官终于得到了报应,更多的人则感到迷茫和不安,难以相信那个带领他们战胜灾荒、粉碎敌特阴谋的林镇长会真的贪污,而一些老成持重的社员和干部,则隐隐感觉到这事背后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诡异。
公社大院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
李福临时代理主持全面工作,压力巨大。
他一方面要维持镇子的正常运转,安抚群众情绪,另一方面又要严格执行对林军的审查规定,不能表现出任何偏袒。
铁柱和民兵连的战士们情绪低落,执勤时都低着头,感觉抬不起头来。
胡玉更是心急如焚,但她相信林军的为人,更相信他此举必有深意,只能强忍焦虑,暗中利用记者的身份,留意着镇上的风吹草动。
林军则搬回了自己那间简陋的宿舍,深居简出,除了配合审查组谈话,几乎不与外人接触。
他表现得异常平静,每日看书、写材料,仿佛真的在闭门思过。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弦绷得有多紧。
他通过山鹰安排的极其隐秘的单线渠道,与外界保持着联系,如同一名潜入深水的猎手,耐心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广元镇看似进入了一个后林军时代的短暂混乱和观望期。
这种混乱,正是林军和山鹰希望制造的假象一个权力过渡、内部松懈、可供敌人趁虚而入的黄金窗口。
果然,潜伏的敌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林军停职后的第三天,西山队的赵老蔫儿一改之前的激愤,变得活跃起来。
他开始频繁地串联几个平时对林军和民兵连有怨气的生产队干部和社员,私下里聚会喝酒,议论时局,话语中充满了对李福的质疑和对未来的憧憬。
他甚至隐隐透露出,上面可能有人对广元镇的现状不满,要派新的得力干部来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