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起时，陈岸立刻拽住周大海的胳膊，两人紧贴墙角蹲下。外面传来脚步声，在积水中踩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们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屋里的人走到中央的圆柱形机器前，没人朝楼梯这边张望。陈岸借着屏幕泛出的蓝光，迅速掏出纸笔，勾勒房间布局。他标出容器位置、电线走向，又在旁边写下“cht-07=我？”几个字。
周大海瞥了一眼，眉头微皱，却没开口。
屋内几人正操作设备。有人打开紫外线灯，将两份密封的基因样本置于托盘上。样本表面浮现出荧光图案，左右完全一致，如同镜中倒影。
陈岸瞳孔一缩。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其中一份样本旁缠着一根细线——深灰色，质地特殊。他见过这种线，陈天豪西装袖口就有同样的线头。
他急忙记下：“镜像dna，共用载体，澳门编号。”笔尖几乎划破纸面。
外头雷声炸响，暴雨倾盆而下。远处突然传来轰然巨响，像是堤坝崩塌。地下室灯光闪了几下，变得忽明忽暗。
屋里的人加快动作，有人关闭机器，有人把样本锁进保险柜。陈岸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们要走了。”他低声说。
周大海点头：“我们怎么走？”
“不能空手离开。”陈岸望向通风口，“得留下点东西。”
他撕下一张纸，写下“cht-07”，趁着雷鸣站起身，将纸条塞进通风口缝隙。铁皮略松，纸条卡得恰好，既不显眼也不易掉落。
刚退回原位，屋门便关上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两人静等数秒，确认无人折返。
“现在走？”周大海问。
“再等等。”陈岸抬头看向天花板，“雨这么大，水迟早灌进来。这地方很快会被淹。”
话音未落，墙面已开始渗水，地面积水迅速增多。一股咸腥味从排水口弥漫开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砰！
整个地下室猛地一震。
紧接着又是两声，仿佛有重物撞击铁门。
陈岸冲到窗边，借着闪电往外看——一艘渔船卡在码头入口，船头正撞在地下室的铁门上。驾驶舱站着一人，浑身湿透，正是周大海。
“岸哥！出来！”他大喊，“这地方马上要炸了！”
陈岸没有迟疑，拉着周大海直奔容器室。
门未锁死，一推即开。室内只剩那根结霜的圆柱体还亮着红灯，其余设备均已断电。他冲到架子前，试图看清标签。
每份样本都有编号：ac-xx-实验体。右下角印着一个烟花形状的标记。
澳门商号。
他用指甲刮下一小块标签，塞进防水袋。来不及拍照，只能强记编号：ac-07、ac-13、ac-21……一共十七个，全带烟花印记。
周大海在门口催促：“快点，水涨了！”
陈岸最后看了一眼那两个样本。积水已漫至机器底座，紫外线灯因短路不断闪烁，荧光在水中摇曳，宛如两条纠缠的丝线。
他明白了。
这不是谁复制谁。他们是彼此绑定的存在。缺了一个，另一个也将崩溃。
“走！”周大海一把拉他退出。
两人刚退到楼梯口，头顶的灯彻底熄灭。黑暗中，唯有水流涌入的声音持续回荡。
当他们爬上渔船时，地下室已淹没过半。周大海发动引擎，船缓缓后退，脱离铁门。海水裹挟泥沙灌入，发出沉闷轰响。
陈岸坐在船尾，紧紧攥着防水袋，指节发白。
“你看到什么了？”周大海一边调转船头一边问。
“我们不是替身。”陈岸声音很轻，却清晰坚定，“我们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部分。”
周大海怔住，手停在方向盘上。
船停靠码头边缘，雨水敲打甲板噼啪作响。远处海警局的建筑塌了一半，铁门歪斜，像被巨兽啃咬过一般。
陈岸望向岸边一处高点——那是监控室的位置，如今只剩半堵残墙。可刚才，他分明看见窗帘后闪过一道光。
不是闪电。
是红点。
像枪械瞄准器发出的激光。
他猛然站起。
“别动！”他压低嗓音。
周大海立刻趴下。
下一瞬，一颗子弹擦过船身，在金属上溅起火星。
枪是从海警局废墟方向射来的。
陈岸迅速翻滚至船另一侧，背靠挡板。他抽出小刀，贴着甲板缓缓探出。
对面没有再开枪。
但那个红点仍在，悬在空中，微微晃动。
“有人在盯着我们。”他说。
周大海喘着气：“是不是刚才那些人没走？”
“不像。”陈岸眯起眼，“他们是执行任务的，不会配狙击枪。这个人……是专门等我们的。”
风势加剧，雨水斜扫而来。船随波浪起伏，缆绳绷得吱呀作响。
陈岸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口袋——录音机还在。他取出检查是否受损。
手指碰到开关，机器竟自行启动。
并非他操作。
是自动的。
杂音响起，随后传出一段模糊的声音：“……基因同步率986，镜像稳定……准备激活第二阶段……目标代号：岸。”
陈岸全身僵住。
这不是旧录音。
也不是周大海哥哥留下的。
这是此刻正在发生的事。
录音继续：“……如果主切片死亡，副切片会接管意识……记忆迁移完成度……73……预计三天内完成……”
周大海瞪大双眼：“他们在把你……换掉？”
陈岸没有回答。音机屏幕，上面浮现一行小字：
【信号来源：ac-07 主控终端】
还没看完，屏幕骤然黑屏。
与此同时，岸边的红点消失了。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雨点砸在甲板上，咚咚作响。
陈岸慢慢收好录音机，握紧刀柄。
他知道对方已经看见他们，也听到了对话。但他更清楚，现在绝不能回村。
村里有陈小满，有周大海，还有洪叔和一群渔民。
他必须抢先一步。
“掉头。”他说。
“不去村里？”周大海问。
“去生态站。”陈岸望着远处漆黑的海岸线，“那里有刻痕。我要看看他们到底做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