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站在法庭中央，脚下的地板冰凉。他一动不动，从腰间取下防水包，拉开拉链，取出一枚黑色小u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走向投影台，将u盘插入接口。屏幕一闪，空中浮现出画面——两间一模一样的房间，墙上的钟表都停在七点十七分。
两个陈天豪走入镜头，手中握着注射器。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如同镜像。针头刺入赵有德的手臂，药液缓缓推入体内。一边是1983年的渔村诊所，一边是2023年的医院病房，时间却分秒不差。
法官低头看了眼手表，又抬头望向投影，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这不可能。”一名身穿灰西装的男人站起身，“一个人怎能同时出现在两个时空？”
“他不是两个人。”陈岸平静开口，“他是同一个人，在重复别人的死亡方式。”
这时，赵秀兰从座位上起身。她步伐稳健，走到证人席后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针孔——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仍在渗血。
“我被抓过三次。”她说，“第一次是八三年冬天，在码头被逼交出账本；第二次是九九年跨年，我在深圳被人迷晕，醒来时手肿得抬不起来；第三次……是昨天。”
她直视前方那些穿着制服的人：“你们说这些事没发生过？可我的身体记得每一针。”
旁听席上响起低语。医学专家迅速调阅报告，确认毒素成分截然不同，分别来自两个时代。文件上盖着星际医学中心的红色印章。
后排的陈小满紧紧抱着那架旧算盘，指节发白。突然，她站起身冲到中央，猛地将算盘摔在地上。
珠子四散滚动，每一颗表面浮现出名字：有渔村的姓氏，有港城的编号，还有星际殖民地的坐标。
“这些人全死了。”她声音不大，“都是因为你们要清账。”
她捡起一颗珠子：“李阿水，1985年台风夜翻船，尸体从未找到。但在另一个时间线里，他是被活埋的。”
又拾起一颗：“周玉兰，2001年失踪，家里只剩一双鞋。而在另一世界，她被当作实验体用了整整三年。”
她的语气没有起伏，却让全场鸦雀无声。
法官沉默良久，看向记录员，又望向监控席。那边传来消息：所有数据已实时传输至三千光年内各文明节点，直播未中断。
他举起法槌。
“证据完整。”他说，“跨维度谋杀罪，成立。”
法槌落下的瞬间，陈岸脑海中响起提示音：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毫无波澜。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是终结，而是开端。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群身着深蓝制服的人走进来，胸前佩戴星际海警徽章。为首的递上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多维度逮捕令，目标三个字：陈天豪。
“我们马上出发。”那人说，“裂隙正在扩大，必须赶在下一个周期前封住。”
陈岸点头，收好u盘。转身离开时，经过赵秀兰身边，她轻声说：“谢谢你替我说话。”
“你也替我说了。”他回道，“没有你那段录音，没人会信。”
两人对视片刻，未笑，却仿佛卸下了重担。
陈小满快步跟上，捡起最后一颗算盘珠塞进口袋。她抬头问哥哥：“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高兴？”
“不知道。”陈岸摸了摸她的头，“但她一定会说，该吃饭了。”
天尚未黑，夕阳洒在海面，海水泛着暗红。海岸边的星际海警船启动引擎，旗杆缓缓升起一面旧旗。
那是一面破旧的帆布旗，边缘磨损，颜色褪淡，唯有中间一个“陈”字清晰可见。旁边并列悬挂着地球联邦、海洋联盟、星际司法署等十二个组织的旗帜。
风起，旗帜猎猎作响。
船上有人喊：“最后一批物资装完了！可以出发！”
指挥官立于舰桥前，拿起通讯器：“通知各舱，准备穿越裂隙。任务代号：收网。”
陈岸站在平台边缘，望着那艘巨船。他没说话，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那个存储器。父亲留下的东西还在里面，密码从未解开。
赵秀兰走到他身旁，倚着栏杆：“你说，他们真能把陈天豪抓到吗？”
“不一定。”他说，“但他逃不掉了。这一次，全世界都在看着他。”
“以前我觉得坏人总有办法溜走。”她笑了笑，“现在才知道，只要有人盯着，他就得一直躲。”
陈小满忽然指向海面：“哥你看！”
远处海水波动，一圈圈涟漪扩散，中央竟裂开一道缝隙。不是浪，是空间本身被撕开。
海警船调整航向，炮口对准裂隙，射出数道光束。几艘小艇脱离母舰，驶向深处。
“他们进去了。”陈岸低声说。
就在此时，系统再度响起。
他皱眉，打开声呐仪。屏幕上原本稳定的光点突然跳动，分裂出一个新的坐标。位置不在裂隙中，而是在北纬十二度——母亲名字倒拼的海底观测站旧址。
“怎么了？”陈小满问。
“有个信号刚启动。”他盯着屏幕，“我们之前没发现。”
赵秀兰一看频率，脸色骤变：“这个波段……和当年我爸渔船失联前收到的最后一段广播一样。”
陈岸凝视着屏幕，手指停顿数秒。他想起深海那个声音曾说过的话——父母的船难，不是意外。
他收起声呐仪，朝岸边一艘小型潜水艇走去。那是周大海的侄子准备的，油料加满，设备检查完毕。
“你要去那儿？”陈小满一把拉住他袖子。
“得去看看。”他说，“有些事，法庭判不了。”
“可你现在是证人！不能擅自行动！”
“我已经作证完了。”他拍拍她肩膀，“接下来，是我自己的事。”
赵秀兰望着他，忽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你疯了？那是两千多米深的海底！”
“所以我才要去。”她拿出一张卡，是星际地质勘探局的临时通行证，“我爸参与过那个观测站的设计。我知道入口在哪。”
陈岸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小满咬着嘴唇，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算盘珠，塞进他手里：“这颗我没刻名字。留着，万一迷路了，能当路标。”
他捏了捏珠子，点了点头。
三人登上潜水艇，关闭舱门。引擎启动，潜艇缓缓离岸。海警船上的指挥官目睹这一幕，未予阻拦，反而下令开启航道灯。
潜艇驶向深海，尾灯在赤红的海面上划出一道细线。
声呐仪捕捉到第一个异常回波。
陈岸紧盯屏幕，按下录音键。
“这里是陈岸。”他说，“现在开始，所有操作将同步传至七个备份点。如果我没回来——”
话音未落，通讯频道突现杂音。
紧接着，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岸仔，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