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故事梗概:小石头以七星净火重铸开山斧,雷击木与狩祖鳞片熔出斧魂铭文“锻万世太平”。斧成时引动祠堂地脉,挖出七十二坛“记忆酒”,饮之可见历代守陵人传承记忆。狩祖真身自雪峰苏醒,垂落锁链欲吞噬石村烟火气。
本章梗概诗:
浊气涤尽见青天,旧器新魂续前缘
莫道守护终有尽,一缕炊烟万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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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熹微,如同淬过火的刀锋,艰难地刺破厚重如铅的云层,吝啬地洒落在石村祠堂前新砌的七星灶上。灶台由七块颜色质地迥异的山岩垒成,暗合北斗之形,缝隙间渗着昨夜露水的微凉。小石头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第一把柴薪投入冰冷的灶膛。
这绝非寻常柴火。粗粝的雷击木,焦黑的外皮下蕴藏着狂暴后沉淀的生机,其上紧紧捆缚着数片狩祖漫长岁月中自然脱落的青铜鳞片。鳞片边缘带着磨损的弧度,在朦胧天光下泛着幽冷的青芒。
火石撞击,火星迸溅。当第一缕火苗舔舐上雷击木干燥的表皮,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时,异变陡生。青铜鳞片被热力包裹,竟发出“铮铮”的金铁交鸣之音,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兵在灶膛内碰撞。随着火焰渐旺,那青冷的金属表面开始软化、流淌,如同粘稠的糖稀,色泽由青转赤,最终化作一汪炽烈沸腾、泛着熔岩般金红光泽的奇异铁水。每一次火焰的跃动,都伴随着鳞片熔化的嘶鸣,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混合了焦木、金属和某种古老气息的独特味道。
“拉风箱要配合斧纹节奏!”虎子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仅存的左眼一瞬不瞬,死死盯住石叔那把已被改造为风箱把手的断斧。残斧深嵌在粗木风箱的把位中,斧面上那七道触目惊心的裂纹,此刻正随着灶膛内七星净火的温度攀升,发生着玄妙的变化。裂纹的深处,仿佛有熔岩般的微光在流动,时明时灭,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每当虎子深吸一口气,筋肉贲张,用尽全力推动沉重的风箱杆,那七道裂纹便会在明灭间,自动组合成清晰而连贯的劈砍轨迹——赫然正是石叔当年手把手教导小石头时,一遍遍演示的《开山斧诀》最基础的七式劈砍!
阿草怀抱着一只粗陶罐,里面是新收的、粒粒饱满如金砂的星纹黍米。她神情肃穆,看准火焰与铁水达到某种沸腾的平衡点,手腕一倾,金灿灿的黍米如瀑般倾泻而下,落入那汪赤红的铁水中。
“滋啦——”
奇异的景象出现了!黍米接触滚烫铁水的刹那,并未瞬间焦糊,每一粒饱满的米粒表面,竟都清晰地浮现出一道道微缩的、带着凌厉意境的劈砍轨迹!七种截然不同的轨迹在米粒上交错闪烁,正是石叔生前赖以开山裂石、守护村落的七式开山斧法的精髓烙印。当第七十二粒黍米——这个暗合地煞之数的米粒落入锅中时,整个七星灶台猛地一震!仿佛地底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灶膛内沸腾的铁水骤然停止了翻滚,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塑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凝结、塑形,最终凝固成一柄巴掌大小、却异常凝练沉重的微缩石斧模型!
这石斧模型通体呈现出历经沧桑的石质纹理,斧刃却闪烁着青铜般的冷硬光泽。最令人心神激荡的是斧柄末端,竟有三行古老的铭文如同活物般自行浮现、烙印其上:
字迹古朴苍劲,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与无尽的悲怆。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一旁的妞妞,她那条由老铁匠精心打制的青铜假腿,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低沉而持续的嗡鸣!腿面上原本是装饰性的青藤缠绕纹路,此刻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扭曲、流动、重组!细密的铜线如同藤蔓生长,眨眼间构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打铁图景——图中,身形魁梧的石叔赤着上身,汗水沿着虬结的肌肉滚落,他正握着一柄沉重的锻锤,神情专注地教导着少年模样的小石头锻打一块炽热的斧坯。而那图中的铁砧形状,赫然与此刻众人脚下,祠堂那历经风雨、遍布锤痕的古老地基轮廓,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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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铁砧位!”一声带着金属颤音的断喝骤然响起。只见老赵那半透明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残魂,猛地从虎子腰间的祖传锻锤中冲出,虚影指向祠堂中央那块最巨大、最平整的地基石,“这基石!是地母留下的净世阵眼!斧成之机就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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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中央,那块被称为“铁砧位”的古老基石上,七件承载着石村记忆与守护者残魂的器物,已被小心翼翼地摆成北斗七星的阵势:
小石头神色凝重,取出昨夜耗费心力收集、存放在特制陶瓶中的“金属泪”。这液体泛着水银般的光泽,却在接触到石叔断斧那冰冷残刃的瞬间,如同遇到克星般,骤然凝固!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灰白色金属疙瘩。一股沉重的挫败感弥漫开来。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气氛凝滞之际,一直紧盯着父亲碎烟锅的小豆子,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决绝。他猛地抓起地上那半块“童心斧”的斧面,毫不犹豫地用那并不锋利的石质断口,狠狠划过自己的掌心!
“嗤!”鲜血瞬间涌出,鲜红刺目。
“要这样…”小豆子稚嫩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他的、属于铁牛那特有的粗犷和笃定。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右手自然而然地做出一个标准的握斧劈砍起手式,鲜血顺着手腕滴落,精准地滴在石叔断斧斧面那最深的一道裂纹上!
仿佛是命运的呼应,就在小豆子鲜血滴落的刹那,一直守护在旁的虎子,他那空洞的右眼眶中,毫无征兆地滚落一滴粘稠、暗红、如同熔融金属般的——血泪!那滴血泪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精准无比地落在石叔断斧斧刃与那刚出现的微缩斧柄模型的接缝之处!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波纹以断斧为中心轰然扩散,祠堂的空气如同水波般剧烈震荡!
震撼灵魂的一幕在众人眼前展开:
石叔断斧重生的斧鸣,如同唤醒沉睡英灵的号角,低沉而悠扬地回荡在祠堂的每一寸空间。
连锁反应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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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阳气鼎盛。七件经历了血泪重铸、魂归本体的器物,在祠堂内各自归位,散发出与往昔截然不同的、内敛而磅礴的气息。
当最后一缕斧鸣余音在梁间消散,“开山斧·续魂”斧柄上连接地脉的根须骤然亮起!祠堂那坚实的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隆隆”声,如同巨兽翻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以七星灶和“铁砧位”基石为中心,地面如同蛛网般向四周龟裂开来!
裂开的并非深渊,而是露出了深埋地下的整整七十二口密封的陶土酒坛!每一口酒坛都古朴厚重,坛口覆盖的封泥,竟然都呈现出不同形态的斧刃形状——有厚重如山的开山斧,有轻灵迅捷的短柄斧,也有奇门兵刃般的月牙斧……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同源的气息。
小石头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揭开了正中央那口封泥形状与石叔石斧一般无二的酒坛。
“嗤——”
封泥碎裂的轻响中,一股浓郁得化不开、仿佛沉淀了百年岁月的酒香猛地喷薄而出!更令人心神剧震的是,酒香弥漫的同时,一个洪亮、威严、带着石叔特有腔调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在整个祠堂内清晰响起,一字一顿地念诵着《开山斧诀》七式最核心的真传口诀!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震得人心头发颤。
紧接着,采药婆婆那坛封泥碎裂,响起的是她温和却清晰的《百草淬斧方》,讲解着各种奇花异草对斧魂滋养的奥妙;阿木爷的酒坛中传出辨识星象、以星力养弓魂的口诀;翠婶的坛中是裁剪缝补、也暗含分筋错骨之技的《天工剪法》……
最让人瞬间泪崩的,是铁牛那口封泥碎裂的瞬间。
“哈哈哈!小兔崽子,手要稳,腰要沉!对!就这样!嘿,这才像老子的种!” 铁牛那标志性的、粗豪爽朗、带着无尽宠溺的憨笑声,毫无预兆地、洪亮无比地充满了整个祠堂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那笑声如此鲜活,如此熟悉,仿佛那个扛着大斧、叼着烟锅的壮硕身影,此刻就叉着腰站在祠堂中央,看着小豆子开怀大笑!
小豆子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小石头眼眶通红,他郑重地捧起第一碗从石叔酒坛中舀出的、呈现出琥珀色光泽的“斧魂酒”。酒液粘稠,仿佛融化了时光。他将碗高举过头,然后缓缓倾倒,清冽的酒液浇淋在悬挂于梁上的“开山斧·续魂”斧柄之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酒液并未滑落,而是如同被饥渴的海绵吸收般,迅速渗入那半透明的斧柄之中。斧柄上那原本流畅的木纹,在吸收了酒液后,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扩展!一圈圈清晰无比、散发着青铜色金属光泽的“年轮”,在斧柄上层层叠叠地烙印出来!
每一圈新生的青铜年轮内,都如同琥珀封印了时光,清晰地映照出一幕幕石村与斧相关的传承画面:五岁的虎子偷偷拖拽沉重的石斧差点砸到脚,被石叔拎起来打屁股;十岁的小石头第一次用真正的石斧,在石叔严厉的注视下,咬牙劈开一段碗口粗的硬木圆木,小脸上满是汗水与兴奋;甚至还有石婶在某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偷偷用石斧宽厚的斧背,“砰砰”地敲着坚硬的核桃,石叔在一旁无奈又宠溺地摇头……无数平凡而珍贵的瞬间,都在这青铜年轮中定格、流转。
虎子伸出粗糙的手指,带着无限的追忆与虔诚,轻轻抚过斧柄上那一圈圈新生的、仿佛蕴藏着无尽故事的青铜年轮。他仅存的左眼中,此刻仿佛有万千光影在急速闪过,那是石村百年的斧火传承,是守护者代代相传的意志烙印。
“这才是石叔的斧。”虎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看透沧桑的了悟,“砍的是木头,劈的是岁月,守的…是人间烟火。”
“最好的斧法不在招式,”阿草轻声接口,她将手中的青藤药钵微微倾斜,接住从祠堂古老屋檐瓦片上滴落下来的、被七星净火余烬染成青铜色的奇异雨水,“而在每一次举起时的决心。石叔用这把斧劈开的,又何止是柴火?那是我们命里一道又一道的迷障啊。”
小豆子抹了把脸,从腰间取下那杆重获新生的“万象烟锅”。他走到祠堂门口,望着外面在正午阳光下泛着金浪的麦田,将烟锅里昨夜残留、此刻却闪烁着微光的灰烬,轻轻撒向风中。
灰烬随风飘散,落入金色的麦浪。在阳光的折射下,那飘散的灰烬中,竟隐约浮现出铁牛那高大的虚影。他正站在田埂上,大手包裹着小豆子幼小的手,握着一柄小小的木斧,耐心地调整着他的姿势。虚影中的铁牛,脸上带着满足而憨厚的笑容,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小豆子身上。
小豆子望着麦田,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爹,您看…咱们石村的斧头…又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