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火力全开。
他盯着楚清明说道:“既然我们这个班子是讲民主的,那么清明同志完全可以坚持他的个人看法。但在班子里,一贯的原则就是少数服从多数。现在我的建议是,再听听凯旋同志的观点。”
今天这个临时常委会,由于讨论的是正阳纸业的事,所以叶凯旋这个分管安全的副县长也列席了会场。
只不过,他并不是县委常委,因此没有主动发言的权利,必须得有人点他的名,他才能开口说话。
同样,陆泽这个县应急管理局的局长也列席了会议。
此刻突然被点名,叶凯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立马笑着踢皮球:“唐县长,我的观点就是,可以先听听陆泽同志的意见,毕竟他们应急管理局给出来的报告,也是带有权威性的,值得我们参考。”
陆泽刚刚被楚清明拿出来批评,心里早就有气了。
此刻他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自然要第一时间就把怒气值拉满,朝着楚清明开炮:“我不知道楚县长为什么对我的成见会那么大,是不是仅仅因为昨天正阳纸业发生事故,我没有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他就对我有看法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要怀疑楚县长有没有一个领导人的雅量和气度了?”
“另外,在这件事情上,我昨天就跟楚县长解释过了。由于正阳纸业突发事故,我忙于处理现场,所以第一时间来不及向楚县长汇报,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楚县长刚刚说,要关停整顿正阳纸业,我个人觉得楚县长是过于小心,以至于有些小题大做了。说实话,正阳纸业在硬件方面完全没问题,相应的生产设备也是达标的,再说他们的生产线也很完善。”
“而在这样的条件下,正阳纸业之所以还发生中毒事故,那都是因为工人在作业期间行为不规范,没有配戴好相应的防护设备,这就是工人的安全意识薄弱啊。”
“当然,像这样的工人也只占了极少数,我们已经给了正阳纸业明确的建议,让他们辞退这些行为不规范的员工。”
“如此一来,只需要正阳纸业再补充一批经验丰富、操作规范的员工,他们就可以继续生产作业了。”
“咱们总不能因为几个个别员工的不规范操作,就要一棍子打死一家企业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太不讲道理了,更是不符合相关的生产规定。”
他的几句话,已经彻底跟楚清明对立了。
说实话,像今天这种事情,一个正科级干部敢在常委会上公然叫板一个常务副县长,极其少见。
简直是活见鬼了。
一时间,会议现场的气氛很微妙。
众人重新看向楚清明时,表情越发玩味,眼神越发戏谑。
至于楚清明,他完全忽略了别人带来的影响。
“啪”的一声!
他伸手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拍,紧跟着身上气场全开,对着陆泽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陆泽同志,现在都上会讨论问题了,你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公开狡辩,胆子也太大了!”
“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从根上出了问题!受你监管的企业发生安全事故,你不想着怎么解决,而是选择了瞒上欺下,这就是你一个干部该有的政治觉悟吗?”
楚清明的突然发飙,把陆泽吓了一大跳,同时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瞒上欺下”这四个字,可是对他总结得太到位了。
这一刻,仿佛就像一根根针,刺在了他心上,令他浑身不自在。
难道正阳纸业发生事故造成人员死亡这件事,已经被楚清明知晓了?
但转念想想,又不大可能。
昨天楚清明在听了他的汇报后,后续并没有再去落实过,而且,昨晚在跟胡秀晴吃过饭后,胡秀晴送的钱,楚清明也已经收下。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楚清明不可能知道正阳纸业发生了中毒事故死人的事情。
那么,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楚清明刚刚对他发难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陆泽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楚清明这个人太过小肚鸡肠了,所以才会在会上对他借题发挥。
毕竟,“瞒上欺下”这是一个大箩筐,太过于笼统了,往往什么都能往里面装。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陆泽一样乐观,一样愚蠢,很多人已经看出来了,现场充满了变数。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欧阳远和唐元章这两位掌舵人,越不会着急着表态。
而在这种时候,县委办主任高启强就要发挥相应的作用了。
他立马投石问路道:“清明同志,咱们也别动不动就把干部的政治觉悟挂在嘴上。”
“说实话,今天能坐在这里开会的,那都是经过了重重考验、值得信任的干部。当初组织部的考察里,就有考察政治素养这一条。所以楚县长,我们还是要拿事实来说话。”
楚清明点点头,笑道:“行,恰好我这个人,最喜欢摆事实、讲道理了。”
如此说着,楚清明的眼睛盯在陆泽身上,似笑非笑道:“经过我的了解,昨天正阳纸业发生中毒事故,是造成了人员死亡的。可到了我们陆泽同志的嘴里,就是零死亡。这不是瞒上欺下,还能是什么?”
此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都变得沉重压抑起来。
陆泽更是眼皮直跳,心里拔凉拔凉的。
楚清明敢如此明确地针对他,难道是真的掌握了真凭实据?
但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胡秀晴不是已经给了楚清明封口费吗?
他现在还摆出鱼死网破的阵势来,到底想干嘛?啊?
或许是对胡秀晴有着迷之自信,陆泽打定了主意不见棺材不掉泪,所以强行狡辩道:“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我看你楚清明就是在故意捏造莫须有的东西来诬陷我,从而达到对我政治迫害的目的!”
而欧阳远和唐元章自然没那么好糊弄,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有数了,不由得轻叹一声。
根据他们这么多年过来人的经验,他们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企业发生事故不死人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
而且,楚清明并不傻,也是个玩政治的,不可能张口就乱来。
他之所以敢在会上提出陆泽瞒上欺下的事情,那就肯定是有真东西抓在手里了。
在这种情况下,出于稳妥考虑,他们必须要果断舍弃陆泽,并且还要确保他没有机会再乱咬人。
这一刻,两个老混蛋显然已经在心里达成了某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