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纵马立于一处微微隆起的土坡之上，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弥漫的尘土与风雪，清淅地看到了远方地平在线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胡人骑兵。
胡骑的数量极多，远远望去，人头攒动，马匹嘶鸣，刀枪的寒光在阴沉的天空下连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金属森林。
马蹄踏地发出的轰鸣声，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斗，甚至盖过了己方三千轻骑造成的动静。
面对这数十倍于己、气势汹汹扑来的敌人，
陆沉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那幽深的眸子深处，反而燃起了一簇近乎愉悦的冰冷火焰。
他轻轻一抚坐下躁动的乌马脖颈，使得战马安静下来。
随后，左手在马鞍上轻轻一拍，身形已如一只轻盈却充满力量的黑色大鹏，骤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
墨色的大氅在他身后被疾风拉得笔直，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死亡之翼。
披散的黑发在脑后狂乱舞动，更添几分狂放与不羁。
落在前方的地面上。
这一幕，清淅地落入了正高速冲锋而来的胡人骑兵眼中。
许多冲在前面的胡人骑士，看到陆沉竟然在双方即将接阵的瞬间，独自一人离开马背，看样子竟是打算……步战？！
以一人之力，对抗他们这成千上万的铁骑洪流？
短暂的错愕之后，便是哄堂大笑和更加肆无忌惮的嘲讽！
“哈哈哈！看那个南人！吓傻了吗？竟然下马了！”
“两脚羊就是两脚羊，连打仗都不会！以为这是草原上摔跤吗？”
“长生天保佑，这是送来给我们祭刀的蠢货！”
“冲过去！踩碎他！”
各种充满鄙夷和残忍意味的胡语叫嚣声，混杂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扑面而来。
在这些习惯了马背上征战的胡人看来，
放弃坐骑，独自步战，尤其是在骑兵对冲的战场上，简直是自寻死路，愚蠢到了极点！
然而，他们的嘲笑声并未持续太久。
陆沉，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嘲讽，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仰起头，发出了无比狂放的长笑！
“哈哈哈哈！”
笑声如同九天惊雷，竟一时压过了万马奔腾的轰鸣，
清淅地传入每一个胡人骑士的耳中，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心头没来由地一悸！
笑声未落，异变陡生！
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如墨的黑色气浪，以陆沉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气浪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又似决堤的冥河之水，
带着一股恐怖的气息，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扩散！
黑色气浪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线都仿佛被吞噬，变得黯淡下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冲在最前面的胡人战马！
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远比人类更加敏锐。
当陆沉那毫不掩饰的、如同洪荒凶兽般的恐怖气息伴随着黑色气浪席卷而来时，
这些战马，瞬间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
“唏律律——！”
凄厉惊恐的马嘶声成片响起！
无数战马人立而起，或是前蹄发软，试图跪倒在地，或是发狂般想要掉头逃跑，完全不受背上骑士的控制！
胡人骑士大部分确实是马背上的娴熟能手，反应极快，
在战马受惊的瞬间，便拼命勒紧缰绳，夹紧马腹，试图稳住坐骑。
大部分人也确实凭借高超的骑术，勉强止住了战马的跪势或逃窜。
但即便如此，依旧有相当一部分战马，因为距离陆沉太近，受到的冲击太过强烈，或是骑士反应稍慢半拍，前蹄一软，轰然跪倒在地！
马背上的骑士猝不及防，如同下饺子般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筋断骨折者不在少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而那些勉强控制住战马的胡骑，也不得不在混乱中死死拉住缰绳，让狂奔的战马减速、停下。
原本一往无前、气势如虹的冲锋阵型，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面前，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前锋骤然停滞、扭曲、挤作一团！
后续的骑兵收势不及，又撞上前方停滞的同袍，引发了更多的混乱和踩踏！
人喊马嘶，兵刃碰撞，怒骂与哀嚎交织在一起，胡人那看似无可阻挡的兵锋，竟在接敌之前，便已自行大乱！
而造成这一切的陆沉，却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调整和重整旗鼓的机会！
就在胡人阵型最混乱、士兵最惊慌失措的这一刻——
“砰！！！”
一声沉闷如巨槌擂鼓的爆响，自陆沉之处炸开！
他整个人，已化作一道人形的黑色陨星，周身裹挟着那弥漫扩张、翻滚不休的磅礴黑潮，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恐怖速度，
悍然……砸入了混乱的胡人军阵之中！
真正的杀戮，开始了！
陆沉甚至无需动用任何精妙的招式。
他就这样携带着那如同领域般扩散的黑色劲气，在密集的胡人骑兵群中，直线……穿行！
所过之处，如同热刀切牛油！
那些胡人骑兵，无论是人是马，只要被那黑色的劲气边缘稍稍擦中，立刻便是筋断骨折，内脏破裂，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毙命当场！
若是靠得稍近，被那凝练的劲气直接扫中，更是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连人带马炸成一团模糊的血肉碎块！
陆沉的身影在万军丛中闪铄、突进，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黑色残影。
他根本不去刻意查找目标，因为四周皆是敌人。
他就象一台不知疲倦、效率极高的死亡收割机，所过之处，胡人骑兵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成片成片地倒下！
哀嚎声、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器折断声、战马临死前的悲鸣声……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甚至暂时压过了风雪的气息。
残肢断臂与破碎的甲胄四处飞溅，将原本苍白的大地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胡人骑兵们试图反抗，他们挥舞着弯刀，射出利箭，投出短矛。
然而，他们的攻击，无论是锋利的刀刃，还是迅疾的箭矢，
在接触到那层看似稀薄的黑色劲气时，瞬间化为齑粉！
根本无法对陆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单方面的屠杀！
陆沉就如同闯入羊群的猛虎，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力量，收割着生命。
他能够清淅地感受到，深红面板上，那代表熟练度的数字，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潮澎湃的速度，疯狂地跳动、攀升！
这些胡人虽然个体天赋远不如中土之人，但胜在数量庞大，亦是相当可观！
他一路向前，笔直地朝着胡人军阵中，那杆最为华丽、被众多精锐亲卫簇拥着的狼头大纛方向冲去。
那里，必然是这支军队的首领所在！
腾格里叶护此刻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愤怒，他骑在马上，位于亲卫队的重重保护之中，
脸色煞白，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斗，如同坠入了最深的冰窟！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魔神般的身影，裹挟着死亡的黑潮，
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在己方大军中硬生生犁出一条宽阔的、由血肉铺就的信道，
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急速逼近！
太快了！太强了！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存在！
什么功业，什么尊严，什么叶护的荣耀，在此刻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全都化为了乌有！
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生命的渴望和极致的恐惧！
眼看陆沉距离自己已不足百步，
那冰冷的眼神似乎已经穿透了人群，锁定在了自己身上，腾格里叶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颜面，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
以一种极其憋脚、带着浓重胡人口音的雍朝官话，声嘶力竭地高呼起来，
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真人饶命！误会！都是误会啊！！”
他挥舞着双手，试图表明自己没有威胁，
“我是毗伽可汗的侄子！阿史那?腾格里！我不是来打仗的！
我是奉你们伟大的延和皇帝的旨意！
前来帮助妙和真人提取劫煞的！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为了活命，他甚至不惜将背后那隐秘而肮脏的交易赤裸裸地喊了出来，只求对方能看在“自己人”的份上，饶他一命。
周围的胡人亲卫们，听到叶护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地求饶，还曝出了与雍朝皇帝的勾结，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有屈辱，有惊愕，但更多的，是同样的恐惧。
他们紧紧握着兵器，围在叶护周围，却无人敢上前一步，去阻拦那道正在逼近的死亡阴影。
然而，陆沉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
几乎就在腾格里叶护话音刚落的瞬间，陆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马前！
那弥漫的黑色劲气，将试图上前护卫的亲卫们轻易地推开、碾碎！
陆沉抬起头，看着马背上那因为极度恐惧而面容扭曲的年轻叶护，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而戏虐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手上缭绕着凝练的乌光，仿佛死神伸出的指尖。
“毗伽可汗的侄子？阿史那?腾格里？”陆沉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阿史那?腾格里看到陆沉似乎“听进了”他的话，还重复了他的身份，心中瞬间燃起希望，连忙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声音带着哭腔：
“对！对！就是我！真人饶……”
那个“命”字还未出口——
“砰！！！”
一声如同熟透西瓜被瞬间捏爆的闷响，突兀地打断了所有声音！
陆沉的右手，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骤然探出，五指如同五根坚不可摧的铁钳，
精准地扣在了阿史那?腾格里的头颅之上！
然后，轻轻……一合！
红的、白的、混合着碎裂的骨骼与脑组织，如同炸开的浆果，猛地迸溅开来！
溅了周围亲卫们满头满脸！
阿史那?腾格里那无头的尸体，在马上僵硬地晃了晃，随即软软地栽落马下，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陆沉缓缓收回沾满红白之物的右手，黑色劲气流转，瞬间将那些污秽蒸发、净化。
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具凄惨的尸体，
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彻底吓傻、面无人色的胡人亲卫，以及更远处陷入更大混乱的胡人军队。
一个森然、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清淅地回荡在每一个幸存的胡人耳边：
“怎么会杀错人？”
“杀的，就是你们这帮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