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赵顺垣从那屋顶炸裂、黑烟压顶的极致惊骇中回过神来,
那天上浓郁如墨、翻滚不休的“黑烟”便骤然动了!
它们如同瀑布,又象是触手,瞬息间分化成千百道细小的黑色“烟柱”,
从那片笼罩一切的漆黑中精准地向下蔓延、垂落!
这些烟柱看似纤细,却快如闪电。
“蓬!”“蓬!”“蓬!”……
一声声轻微却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在都督府的各个角落几乎同时响起。
这声音并不震耳,却比雷霆更让人胆寒。
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带着深秋夜雨寒意的风,从破开的屋顶灌入,
同时也将府邸各处骤然升腾起的、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席卷而来,直冲赵顺垣的鼻腔!
那味道是如此新鲜,如此浓烈!
从高空俯瞰,便会看到一幅极其诡异而恐怖的景象,
整个占地广阔、戒备森严的都督府,被一片蠕动的黑色“烟幕”所复盖。
而在这烟幕笼罩范围之内,所有身着制式青甲的卫兵、以及那些穿着相对朴素、显然是仆从或低级官吏身影的人,
无论是在明处巡逻站岗,还是在暗处潜伏警戒,都在那黑色烟柱触及身体的刹那——
毫无征兆地,如同体内被塞入了点燃的火药,或是被无形的巨力瞬间碾过,轰然炸裂!
化作一蓬蓬凄艳的血雾和纷飞的血肉碎片!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很多人脸上还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警剔或茫然,便已彻底失去了生命形态。
青色的甲胄碎片混合着猩红的血肉、白色的骨茬,溅射在墙壁、廊柱、地面上。
而制造这一切的陆沉,此刻就静静地悬立于都督府正上方的虚空之中。
他周身缭绕着如同实质的黑色劲气,正是这些磅礴的劲气化作了那笼罩全府、择人而噬的致命黑烟。
他的目的十分简单而粗暴,排除掉所有他一眼看去,凭借衣着、甲胄、站位、气质就认定“不是雍亲王”的人。
在他的感知和判断里,这些青甲兵士和明显是下人打扮的,皆是可以清除的“障碍”或“爪牙”。
至于是否会误杀,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效率,才是他唯一要考虑的事情。
清场,只在瞬息之间!
当府内最后一名青甲卫兵在墙角阴影处爆成一团血雾后,那弥漫的黑色烟幕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回,
迅速收敛,最终尽数归于陆沉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是空气中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府内各处狼借的血肉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陆沉目光落下,锁定在府邸后院一处房屋当中,里面有一个看起来象是雍亲王的家伙。
“嗖——”
他身形一动,不再悬浮,而是如同陨石天降,朝着那处房间纵身一跃!
“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响动都要沉重、更具冲击力的巨响炸开!
陆沉的身影重重砸落在那房间中央,双脚接触地面的瞬间,坚固的地砖以他落足点为中心,
呈蛛网状轰然碎裂、下陷,形成一个浅坑。
巨大的冲击力带起的劲风,将房间内的尘埃、碎木、以及一些轻巧的摆设猛地吹飞、卷起,形成一片短暂的烟尘弥漫局域。
赵顺垣被这近在咫尺的、宛若山崩地裂般的动静震得心脏几乎骤停!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魔神般的身影砸穿了他头顶的“天空”,
又如此蛮横地降临在他的面前,溅起的烟尘几乎模糊了视线。
他瘫坐在太师椅上,浑身僵硬,大脑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一片空白。
望着烟尘中那道逐渐清淅、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身影,
一个荒诞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宫中灵官?还是禁军中的统领?
父皇的人是来救他……还是,来杀他灭口?
他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
刚想努力摆出皇家威仪,或者至少问出来者的身份意图,
却只听一句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询问,从烟尘中传来:
“雍亲王赵顺垣?”
这句话如同一道冰水,瞬间浇灭了赵顺垣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幻想,转而化作了滔天的骇浪!
若是宫中之人,无论是灵官还是禁军统领,哪个会不认得他这张脸?
一个更可怕,且更匪夷所思的猜测,涌上心头,
昔日落霞谷祖师禁绝八方蛮夷吐纳清浊二气,使得中土之人天资普遍大增,
但他们也早已想方设法,几乎堵死了天下黔首的纳气之路,
甚至连文本都不让那些黔首去习得。
普天之下,哪里还可能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陌生强者?
这莫不是……又是一个古文开?
又是一个来自异界来客?!
赵顺垣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用力咽了口唾沫,试图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胡乱猜想。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生死,完全系于眼前这个陌生强者的一念之间。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刚张开嘴,想要承认身份,
并试图用言辞稳住对方,哪怕只是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正是……”
然而,那个接下的那个字还未出口,异变再生!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劲气,快得超出了他视觉捕捉的极限,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如同一条毒蛇般骤然袭来,轰在了他的右腿膝盖之上!
“噗嗤!”
并非骨骼碎裂的脆响,而是一种更加沉闷、更加残酷的爆裂声!
赵顺垣的右腿,自膝盖以下,在那道黑色劲气的冲击下,瞬间炸裂开来!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冲破了赵顺垣的喉咙,在这残破的房间内回荡。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他整个人从太师椅上翻滚下来,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抱着瞬间消失的右腿断口处,浑身蜷缩,剧烈地抽搐、哀嚎。
鲜血如同泉涌,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名贵地毯。
而就在这时,那个平淡的、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弹飞了一只蚊虫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淅地传入他因剧痛而几乎失聪的耳中:
“是就好。”
伴随着这句话,
赵顺垣感觉到一只大手,带着冰冷的、如同金属般的触感,按在了他沾满冷汗和血污的头顶上。
那只手并不如何用力,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让他所有的挣扎和哀嚎瞬间僵住,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连疼痛都暂时忘却了几分。
他惊恐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俯视下来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眸子。
那只手的主人,自然就是陆沉。
他对于赵顺垣的惨状视若无睹,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沉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按在赵顺垣头顶的手,却微微收紧,一股冰冷的劲气如同细针般刺入其头皮,
“陆某找你了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