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地晦暗,广安城头,血雾未散。
陆沉悬空而立,墨发狂舞,大氅在风雨中纹丝不动,周身尺许仿佛自成天地,雨水不侵。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城墙上惊骇欲绝的众人,如同俯瞰蝼蚁。
没有征兆,甚至不见他如何动作,两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劲气,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自他身侧涌出!
这劲气黑蛇并非直来直往,而是扭曲盘旋着,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嘶鸣,
扑向城头上那些穿着禽兽、已然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员!
“饶命啊!”
“宗师饶命!下官愿效忠于您!”
“都是安舒翰逼我们的!不关我等的事啊!”
哭嚎声、求饶声瞬间炸响,混杂在滂沱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然而,那两道黑蛇没有丝毫停顿,更无半分怜悯。
“噗!噗!噗!”
“嘭!嘭!”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重锤砸碎,又象是灌满水的皮囊被瞬间挤爆!
有的试图翻滚躲避,或者尖叫着向城墙内侧跳下,妄图逃过一劫,但那黑蛇仿佛拥有生命,如影随形,
要么在半空中将其凌空打爆,要么在其落地前追上,依旧是血肉横飞的下场。
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摔落,即便侥幸未被黑蛇直接击中,也大多筋断骨折,摔成一滩模糊的肉泥,在泥泞中微微抽搐。
城头上,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官员,无论品级高低,只要身着官袍,未披甲胄,便成了黑蛇优先锁定的目标。
他们或许是安舒翰的党羽,或许只是来不及逃跑的文官,但在陆沉眼中,并无区别——
这城上穿着官服的,杀上十个,也难有一个是冤枉的!
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城头瞬间化作修罗屠场,血腥味浓烈得即便暴雨也无法立刻冲刷干净。
赵子义以刀驻地,支撑着微微发软的身体,手背上青筋暴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却不敢动弹半分。
他死死盯着空中那道魔神般的身影,声音带着苦涩:
“劲气化形……如臂使指……竟真有武人,能把武功练到如此通神之境……”
他身后,那十馀名暗卫高手,人人面色煞白,手掌死死按在兵刃上,却无一人敢拔刀。
出鞘即死!
更远处的青甲兵卒和低层军官,全都僵立如木偶,大脑一片空白。
绝对的暴力,带来了绝对的寂静。
就在这片死寂与绝望之中,王幼安动了。
他亲眼目睹了陆沉如何以最残暴、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登场,
如何轻描淡写地碾碎了安舒翰和众多官员,如何将这数万大军视若无物。
那死寂的内心,非但没有被恐惧吞噬,反而象是被这极致的暴力点燃,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火光。
安舒翰苦心经营数十年,算计深沉,手握重兵,自以为能翻云复雨,
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若是……若是自己也能拥有这般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苦心算计又如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尘埃!
他跟跄着跪倒在血水雨地里,
银甲撞击青石,发出刺耳声响,仰起头,脸上混杂血污雨水,嘶声呐喊:
“陆先生!——不,陆宗师!!”
“安舒翰罪该万死!这些禽兽走狗,亦死有馀辜!”
“可广安城内外,河阳、河阴两道数百万的百姓无辜啊!求您……求您救他们一救!!”
“幼安愿以此残躯,以此性命谢罪!只求宗师出手,灭了那妙和妖道!带领将士诛杀胡虏,救我天朝子民!!”
说罢,他不顾一切地以额撞地,砰砰作响!
仅仅三两下,额头便已皮开肉绽,鲜血混着雨水流淌下来,染红了他苍白的脸和身下的石砖,显得凄厉而悲壮。
张玉典闭目长叹,随之跪倒。
城头上,黑压压跪倒一片,刀盾落地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哀恳:
“请陆宗师救一救两道百姓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片哀求声中,异变骤起!
王幼安身旁,一名穿着中级将领甲胄、面色狰狞的武将,双目赤红地瞪着王幼安,又恨恨地看了一眼空中的陆沉。
他是安舒翰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对大都督忠心耿耿。
眼见安舒翰被瞬间打爆,王家小子却趁机收揽人心,还要借这魔头的势?他心中愤懑怨恨达到了顶点!
“王家小儿!你还是与安帅一道赴死吧!”
他怒吼一声,竟是完全不顾空中陆沉的威胁,猛地拔出腰刀,体内微薄的内劲毫无保留地爆发,
刀锋带着决绝的厉芒,不是砍向空中的陆沉,而是直劈跪在地上的王幼安脖颈!
竟是要拉着王幼安一同赴死,不让王家如愿,也算全了对安舒翰的忠义!
“哼!”
陆沉冷哼一声,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城头,恰好隔在那武将与王幼安之间。
那武将的刀锋距离王幼安的脖颈只有尺许,却再也无法寸进。他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扼住了他的一切动作,连内息都瞬间凝固。
“陆某,”
陆沉看着眼前这因极度愤怒和绝望而面容扭曲的武将,眼神依旧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不喜救人。更不喜,被人以‘大义’,逼迫去救人。”
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王幼安,以及周围那些匍匐在地的兵卒官员,
声音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陆某,只喜杀人……”
话音未落,那武将只觉得胸口一凉,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心脏已然不翼而飞。
“你……安帅……”他最后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眼中带着不甘与怨恨,轰然倒地。
陆沉将手中仍在微微抽搐的心脏随手扔在地上,看向脸色惨白、身体微颤的王幼安。
“你既想救百姓性命,”
陆沉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就看你,能否指挥得了这城外大军了。”
“至于那妖道与胡酋……”
陆沉抬眼望向城内某处传来波动的方向。
“陆某,自会去取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