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圆月高挂,银光如洗地般。
白天不好进入百草阁,但凌渊细想了会儿,觉得晚上来也并无不可,反倒可以避免官差。
但经历上次,他终究有点心虚。
“我只是想拿点药回去,就瞄一下看看她最近在不在,绝对不进入闺房。”
轻车熟路。
绕到百草阁后院,四下无人。
找到上次那棵枣树,便一骨碌爬了上去,脚尖轻点便落在了院中。
院中清净。
银辉倾泻而下,连墙角丛生的苔藓都清楚泛着冷光。
刚落地,便听得院内传来一声轻嗤,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凌公子倒是好兴致,这百草阁的墙,是比别家的院子好爬?”
月光之下,苏月儿正斜倚着栏杆,手里捏着糕点正打算往嘴里塞。
瞧见凌渊,她抬着眼,眉梢微挑,明明是揶揄的话,语气里却没多少恼意。
“苏姑娘赏月,怎的不点灯?”
凌渊避开她的话头,目光扫过栏杆上摆的一小盘糕点,看得出她真在优哉赏月。
“让灯火照见月儿形单影只吗?”
苏月儿嗤笑一声,将糕点凑到唇边抿了口,眼底映着月色,亮得象淬了星子:
“还是赏月好……”
说着,又轻叹了句,带着些丁香般的惆怨:
“圆玉挂九霄,同照公子旁。”
“上次公子急着要走,月儿要送都不愿意,此番却夜里前来,难道有些悄悄话想对月儿说吗?”
她端着糕点走了过来。
“坐会儿?”
院中有一只石桌,石桌上有三个石墩,上方无树枝遮掩,倒是个赏月的好地儿。
又来?……
凌渊倒也不拘束,便往凳子上一坐,等她继续表演。
苏月儿将盘子放下,接着纤指夹起一块芝麻糕,递到凌渊嘴边:“啊,张嘴,月儿喂你。”
头痛……
凌渊自顾自夹起一块桂花糕,扬了扬手:“谢了。”
“姑娘,咱们俩能不能好好说话。”
“哼……”
苏月儿故意嗔怪了一声:“吆,是嫌弃人家手不干净吗?”
凌渊望了一眼的她手。
“……”
苏月儿忽地联想起凌渊上次偷看的画面,目光略微向自己小腹瞥了眼,一时语塞,只得坐直了起来。
见她总算不胡闹了,凌渊这才开口道:
“我倒不是存心想翻墙进来,而是今早我来百草阁时,碰到个捕快来找你。所以,晚间才进来看看,也是怕姑娘有什么意外。”
苏月儿自顾自将芝麻糕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问道:
“是不是连三月?”
“是叫这名字。”
凌渊点了点头:“莫不是你藏银子的事被发现了?”
他不知当初苏月儿到底如何撒谎的,只觉得官家是因这件事找她。
其实官府虽觉得银子不见了,但都归结于是妖人拿走了。即便有人怀疑,若无明确指向,他们也不好搜查百草阁。
苏月儿无所谓地说:“那个年轻捕快聒噪的很,我便干脆说头痛,拒绝见客,直接关了门。”
“他是官家人,自然不会擅闯百草阁,哪象你这小贼。”
小贼?!
我偷你什么了?
凌渊赶紧岔开话题:“我不是贼,而是来找姑娘说些事。”
接着,便跟苏月儿说起了雷家武馆的事,又讲出自己的计划。
自力更生。
“你说你想多买一些气血汤。”苏月儿微笑。
凌渊倒也坦诚:“在商言商,如果雷家武馆能持续购买气血汤,想必你也不会拒绝的。”
看得出你跟雷馆主一路人,都很在乎银子。
苏月儿沉吟了片刻,“若是雷家武馆拿药的话,五百两银子一份。”
凌渊:“???”
苏月儿俏颜微笑:“因为不是在百草阁拿的方子,这对凡俗而言,成本也太低了,我们自然不允许这种事。”
“当然……如果公子愿意多给让月儿心动的东西,可另说。”
“……”
凌渊真是摸不准苏月儿的意思,只得试探性地问道:
“不会是我吧?”
“咯咯咯咯……”
苏月儿笑得前仰后合,小手轻轻拍打胸口,忽地一顿,微笑道:
“公子说得没错哦,月儿之前反思自己之前所为,是过于纠结了。后来一想就想开了,碰到你这般有趣的公子……有事就直说,不要弯弯绕绕,直来直去最好。”
“坦白说,你比平思远有趣的多,不如趁着良辰美景……”
“打住!”
凌渊觉得她简直是个妖女,汗颜道:“我还是只拿六份气血汤,武馆的事以后另说。”
“其他的事,姑娘莫要开口!”
“怕什么……”
苏月儿笑得止不住,小手连摆,扶着石桌起身:“我去给你拿,六份气血汤早就准备好了。”
等她走后。
凌渊无趣地站在院中,随意逛看。
整个院子静得很,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几声虫鸣。
苏月儿也在角落里看着他,嘴角掀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
刚刚喂他,若是一般男人估计不仅会张嘴,还会顺势搂自己一把。
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哪怕是家中有娇妻,难道就不想采一朵野花?
正常男人碰到本姑娘,该酥也得酥了。
一般的武馆杂役有此等定力?
凌渊……
苏月儿暗暗念了两遍名字,心里有些想法,也知道跟国师同名。
但肯定不是那位,那位不可能出现在我的药铺中,更不会跑到我闺房去偷看。
私生子?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
儿子敢跟爹同名?
她手里有一幅画象,要比市面上流通的更清楚些,仔细想来,只觉得真跟画象确有几分相似。
她悄悄敛息,不发出半点声音的摸了过去。
对方全无反应。
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修为波动。
此刻,凌渊正在低头赏花,只觉得下颌一凉,惊讶间只瞧着苏月儿纤细的手指将自己的脸抬了起来。
“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好快的速度……凌渊心中微惊,对方在三尺内一瞬便至。
但很快就无语至极,往后腾了一些:
“姑娘,莫要调戏我,再摸就到胸了。”
“看看还不能看吗?你又不是东方剑宗的那位。”
苏月儿啧啧了两声:“别说,还真是像。”
“我都说我是国师了。”
凌渊嘟囔了一句,自顾自伸手去接苏月儿手中的气血汤,转身便走。
“别冒充了,你装不来的。”
“国师不会在这里。”
“说说看……你到底是谁?”
苏月儿迈着小步子,跟在身后,不住地咂舌。
“快告诉本姑娘嘛!你知晓那么多方子,之前到底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我是国师。”
“别说我不懂江湖规矩,不说来历就算了,但你说你是国师,岂不是在侮辱本姑娘的智慧。”
“县里的黄家傍上东方剑宗,好歹也只是冒充代掌门的私生子,你倒好,想冒充本人。”
“你说什么?”凌渊猛地回头:“哪个代掌门?”
他立刻想到那日杨权说过的话。
莫非杨氏赌坊跟这个所谓黄家之间有关系?
甚至,还有那个黑袍妖女。
苏鱼儿一摊手,扬眉笑道:“你对东方剑宗这么有兴趣?看来是东方剑宗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