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律法,那丁安的行径虽犯了伤害刑律,但罪不至死。
杨氏兄弟即便害人,但也只诛恶首。
凌渊向来是讲道理的,听得苏月儿所言,心底未计较对方该不该死,而是瞬间泛起一股警剔。
并非害怕牢狱之灾。
而是惊醒自己屠了整间赌坊。
他以前不象这般嗜杀。
就在刚刚苏月儿进来时,他甚至都想一刀劈死她。
以他数百年的修道心境,凌渊顿时警剔起来。
那门魔功威力虽大,但却让他止不住杀意,以后必须要注意。
好在看到苏月儿,那股杀意却被这小妮子冲散。
凌渊瞧着对方假装要动手,但眼波流转,分明带了几分娇俏。
“姑娘,我想打听件事儿,这赌坊的主家姓杨,之前应当是县里习武的,你可知是哪家的?”
“这谁知道……”苏月儿俏目四望,嘴里回答:
“县里除了洪、李、孙、雷四家大武馆,不包括倒闭的,还有数十家小武馆,还有些在家教徒的……小女子只是百草阁的郎中,又不是包打听。”
“百草阁不就是青城山的情报机构吗?”
“呵,你这都知道……但我会打听的各宗各派的消息,会关心几个武馆?”
“这倒也是,不过,我刚刚得了个消息,说这赌坊背后有东方剑宗的影子。”
“呵,这有什么奇怪的……当然不是东方剑宗。”
“何出此言?”
“凌公子,月儿还真看不清你了,你是装傻呢?还是真的傻?”
苏月儿不回答,反倒鄙夷了一声。
“之前瞧你见识极广,误以为你是哪个大宗大派之人,为桃源秘境而来,结果却发现你是个武馆杂役。”
“说是武馆杂役吧,你却手段惊人,在此一人杀了十几名武夫,肆无忌惮。”
“也不说说你的来历,还故意充愣装傻,莫不是在故意玩弄小女子?”
“玩弄?”
凌渊无奈道:“说来历,怕吓着你。”
“说说看?”
苏月儿来了兴趣。
“国师姓什么?”
“凌啊!”
“我呢?”
“凌啊!”
“你瞧我是否与他有几分相似?”
凌渊微微转身,给她一个侧脸。
“是啊,第一次见你,便觉得有几分相似。”
苏月儿理所当然地说:“所以,平白就生了几分好感,谁让人家做梦都想成为国师道侣呢!”
“我就是国师。”
“噗!”
苏月儿笑出了声音,胸脯微颤,不住摆手道:
“好了,好了,莫要调戏清白姑娘,你想想刚刚这番言辞……跟这赌坊的主家有何区别?”
“所有的郎中都称自己青城山,街上玩火卖艺的都说自己烈焰门,满大街的瞎子全部来自神机阁,胸口碎大石的都是武极宗。”
苏月儿补充道:“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谁不是把自己来历往大了报,象我只是百草阁的普通弟子,但碰到平思远,我却说自己是青城山的。”
她比划了一下:“差好大一截呢。”
“当真跟东方剑宗无关?”凌渊蹙眉。
“当然!”
苏月儿摆手道:“我来桃源县时候不短了,要是能有这等消息岂能不知。”
“况且,东方剑宗需要赌坊干什么?他缺这三瓜两枣的银两?不怕丢人?”
“这倒是。”
凌渊点头,心情骤然好了一些,又补充道:“我真是国师。”
“嘁……我不喜欢武道修士,只喜欢玄门修士。”
苏月儿白了他一眼,抱着胸,握剑的手扬了扬,似笑非笑地看着:
“别以为你杀了这么多人,故意博得我几分好感,就能让我放过你?”
“凌公子,你只是一介武夫,而小女子的手段可就多了,这就要出手了哦。”
“不疼的哦……小女子的剑很快,再硬的脑袋,我也能一剑两半。”
“别怕疼,第一次总会有一点的。”
“你要不要反抗一下?”
声音与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形成鲜明的反差。
这一幕让凌渊颇感无语,无奈道:
“月儿姑娘,还望你帮我保密,不要告知官府。”
“呵呵……”
苏月儿笑起来,胸脯一颤一颤的:
“我青城山与朝廷向来一气连枝,岂能容他人肆意践踏大燕律法。”
“况且就算我不拿你,官府的人来了,总会寻到见过你相貌的人,再请画师画出来贴在城头,别说你会坐牢,连雷家武馆也要受到牵连。”
“这?”凌渊迟疑了一下。
对方说得有理,今晚见过自己的人可不少。
律法是当初自己与高祖协商定的,本是好善之心,给恶人悔过之机,却不想今日倒成为自己的樊笼。
如今暴露身份说当初错了,岂不是容天下人说三道四。
要是再牵连了雷家武馆,凌渊也于心不忍。
魔功确有影响,当时杀机太盛扰乱了自己判断。
“这怎么办?”凌渊嘀咕。
“行了,行了。”
苏月儿皓腕轻摆:“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姑娘如何处理?”
“简单,等官府来人。”
“恩?”
“官府来了,我便告诉他真凶已被我杀了。”苏月儿随手指了一具尸体:“我说他便是凶手。”
“可他不是。”
“我说是就是,百草阁背靠青城山,我苏月儿的话还是管用的。”
“有赌客曾见过我。”
“见过又如何?世上从来不缺知晓真相的人,但他们说的话……”苏月儿青葱小手指了指天:“上面的人听不见。”
凌渊心底穆然一沉,倒是觉得苏月儿的话有几分道理。
世上从来不缺真相,但缺发言权。
苏月儿背靠青城山,她说的话恐怕官府都不会去核实。
“再说只是杀几个赌坊的人……你若是官府,是相信一个赌徒,还是相信一个玄门修士。哪怕相信赌徒声音再大,他们也会故意装作聋了。”
“他们需要答案吗?他们需要自己认可的答案……”
“好吧。”
凌渊拱手:“姑娘屡次帮我,在下铭记在下心,大恩不言谢,他日姑娘若有需要帮助的,只管知会在下一声。”
“快走吧,快走吧……用不着他日,就今日别给我添乱。”
苏月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再不走,怕是官府的捕头都要到了。”
“谢了!”
凌渊再度拱手,出了门便一溜烟跑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交给月儿姑娘好了。
苏月儿莲步轻移,走到门边,瞧着凌渊背影消失,嘴角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这凌公子,倒是个趣人儿,溜得真快。”
等了片刻,四周静悄悄的。
苏月儿将宝剑插在腰间,得意地扫视整间赌坊:
“可惜是个蠢男人,还不如平思远聪慧,三言两语便被我吓跑了。”
“这不……所有的银子,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