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侄女这个技术,谁看了谁都会害怕的。
反而是其他人,此刻倒是围聚在王灵儿的身边,不断地给她加油鼓劲。而王庄将他们简单教训过一遍之后,也是来到了车队倒数第二辆马车边上。
他小心地环视一圈,确认真的没人注意这里,他才极其轻巧掀起那辆驼车厚重的车帘一角,身影一闪便没入了车内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车内空间比从外面看还要更大一些,明显被特殊加固过。厚重的篷布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大部分声响,空气有些沉闷。角落里稳稳当当地坐着三个人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见过贵人!”
王庄在黑暗中微微躬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躬敬,同时飞快地扫视了一眼车内三人,仔细捕捉着他们表情的细微变化,判断是否有任何不满。
“王镖头不必如此客气。”为首的一个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听不出太多情绪,透着一股长期养尊处优的淡然。
听到这个回应,并且没有感受到明显的责备之意,王庄才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他斟酌着解释道:“今日收留那人,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存了掩人耳目的目的,毕竟如果我们防范得太厉害,反而会让人看出破绽。我们的姿态越是松散随意,越是可能避开那些危险。”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随即似乎闪过一丝赞许:“这些事情我们没有王镖头有经验,其中门道你自己看着来便好,我们不会强加压力的。”
“只要最后能送我们离开,许诺的代价一分都不会少给你!”
王庄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稳了几分,暗道一声“侥幸”。
他连忙在黑暗中再次颔首,压低声音道:“贵人放心,此行王某必竭尽全力!”
悄无声息地再次掀起车帘一角,王庄如同影子般滑出车外,迅速融入车队四周的暗影里。
这两天的王庄精神都高度紧张,身体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这负责押送的车队,好几天之前接到了一份无法想象的超级大单。
还按照王庄谨慎的性子是想要放弃的。可是当听到那个代价之后,无论是怎样的风险,他都想要试一试。
实在是回报太丰厚了,丰厚到足以让王灵儿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直接送她去到医毒谷的地步。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大到他最终选择挺而走险。任务本身倒是清淅明确:护送车内这三位“贵人”抵达某个指定地点,其他一概不问,一概不管。
可偏偏这“贵人”的身份,以及可能招致的危险,委托人却讳莫如深,如同一片浓雾笼罩在行程之上。这才是王庄心头那根绷紧的弦,始终不敢放松的源头。
车上三人需要他们护送,那自然是身份特别重要,也极有可能引发他人的围截追杀。
但是到底是怎样的人会出现,王庄心中也一点儿底都没有,如今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正因如此,他才格外谨慎,甚至没有对任何亲信护卫透露此次任务的真正特殊之处。
整个车队上下,所有人都只当这又是一次稀松平常、利润尚可的押送。只有如此,队伍才能在险境下保持最大程度的松弛和自然,不会因为神经紧绷而露出马脚,被藏身暗处的窥探者轻易识破伪装。
这便是他王庄的处世之道——于无声处藏惊雷,在平凡中避刀兵。
也正因如此,面对王灵儿一时心软收留那来历不明的黑炭人,他才没有断然拒绝。在旁观者看来,这只是车队行程中的一个小插曲,一个微不足道的“善举”,反而更加可能会被认为是一个正常行商的车队。
安顿好“贵人”,王庄的目光再次投向王灵儿那辆驼车。
心中那份疑虑并未完全消除,那份对于车上意外访客的警剔再次浮现心头。这黑炭人的出现真的是巧合吗?他决定亲自再确认一次。
他放缓脚步,看似随意巡视守夜安排,实则不动声色地再次靠近那辆放置黑炭人的驼车。车厢里,王灵儿似乎终于暂时停下了折腾,大概是被她那套“医术”折腾累了,正抱着医书蜷在角落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王庄无声地攀上车,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车内的昏暗,仔细扫过那具焦黑的躯体。
他半蹲下来,没有触碰,只是上上下下地审视着每一个细节:那层厚实得诡异的焦壳布满裂纹,整个身体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温热,反而散发着一股近似于闷烧过的奇异气息。体表更无任何足以证明身份的物件残留,衣物和饰品尽数成灰,完全融入这具人形的焦壳之中。王庄侧耳倾听那胸腔之下。那所谓的微弱起伏,每一次都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
良久,王庄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他无声地吐出一口胸中积郁的浊气,眼神中的狐疑之色终于褪去。
眼前这惨烈的景象,除了证明这是个不小心踏入了地火喷发范围,几乎瞬间被焚化成这般模样的可怜倒楣鬼外,实在看不出任何别的蛛丝马迹。没有伪装,没有陷阱,只有那的微弱生机,此人似乎真的只是一位不幸的路人。
再次退出车厢,王庄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忧虑总算散去大半。他如今需要面对的,就是这个有些深邃的夜晚而已。
他挺直脊背,脸色恢复了素日指挥全局时的果决与沉稳,作为镖头他对眼前这个车队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他走到篝火旁,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老伍,你带十个人守上半夜,盯紧西北方向,那一片乱石堆最易藏人!”
“老韩,带两个人负责东南,给老子把眼睛瞪圆了,峡谷口子方向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其他人,都给滚去睡觉。下半夜轮值的,现在抓紧时间养足精神。谁敢偷懒打盹,坏了东家的大事,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