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舒指尖微抖，本能地摇头：“不。”
近四年过去，裴行渊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到了这个时候，后宫的各种势力也已经平和下来，她这个时候回去，就会成为那个最大的变数。
她不希望自己是任何人生活中的变数。
尤其是裴行渊的。
更何况，她对男人的爱意没有信心。
“为什么不？”海云澜急了，“你可知道，以为你离世，他数次吐血。原本，他在北疆受了伤，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赶回京城，又遭逢大恸，一度病危……”
顷刻间，洛云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
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地不去打探这些。
可，冷不丁从海云澜的嘴里听到这些，她很难受。
却依旧狠了狠心：“过去了，就好了。”
“云舒，你为何觉得会过去？怎么会过去呢？挚爱的离世，是一辈子的痛。你可知，如今他仍尊你为后。如今他的后宫，仅李令仪一人。当初你离世之后，他要将李令仪和顾清歌遣散出宫。若非陛下极力阻止，如今他的后宫便是空无一人。”
洛云舒心底微颤。
她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她以为，接受了她离世的事实之后，短时间内，裴行渊或许会很难过，但，时间可以治愈所有的伤痛。
之后，他就能坦然地面对现实。
如昭远帝所设想的那样，广纳后宫是笼络朝臣最为妥善也是最为方便的办法。
走这条路，新帝的执政之路会容易很多。
但裴行渊偏偏选择了最难的。
而海云澜的讲述还在继续：“就连太子，从小到大都是陛下亲自照料。他事事亲力亲为。为着他不肯充实后宫的事，朝臣数次进谏，都被他极力阻止。久而久之，朝臣都知道这件事是他的逆鳞，也就不敢再多言。现在已经无人提起。”
洛云舒只觉得难以置信。
如昭远帝所言，皇家不出情种。
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出生在皇家的人，从出生就开始面临各种争斗。
身处争斗漩涡里的人，也最会权衡利弊。
而感情，是从来都不能权衡利弊的。
可，在他们的感情里，裴行渊不曾权衡利弊。
哪怕是他如今做了皇帝，他还是不曾权衡利弊。
洛云舒微微闭上眼睛，心底五味杂陈。
“云舒，你应该告诉他，你还活着。”
这一刻，洛云舒的心里很乱。
她握住海云澜的手，缓缓道：“云澜，让我想想。”
海云澜含着泪点了点头。
当晚，海云澜直接住在了这里。
两个人躺在床上，提起了小太子。
“云舒，殿下长得眉眼像陛下，但脸颊和嘴唇都很像你。有一段时间，陛下私下里偷偷让太子穿女娃娃的衣服，被东方先生谏言之后才止住这个心思。”
洛云舒又问了许多。
海云澜怕自己说得不够详细，直接把裴启宸的样子画了下来。
看着画纸上的稚嫩幼童，洛云舒指尖微抖。
这就是她的孩子啊！
到最后，洛云舒声音发颤：“云澜，明日帮我送一封信回京吧。”
“好。”海云澜爽快地应下。
隔日一早，洛云舒带海云澜去墨城有名的早点铺子里吃早饭。
饭快吃完的时候，却听几个商人模样的人正在议论着什么。
其中一人的声音格外高亢：“哥儿几个，你们听说了没？江南总督往宫里进献了几个女子，陛下笑纳了。”
“啊？不是说咱们这位陛下不近女色吗？”
“哎哟，李老弟，这你就不明白了。男人嘛，平日里惦记的也就那么点儿事。再说了，这江南女子温柔似水，这样的温柔乡，谁能躲得过？”
说完，几人一阵哄笑。
旁边的人听了，也只当是过耳不过心的闲话，并不放在心上。
洛云舒的脸色也没变。
海云澜却是慌了：“云舒，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陛下尚未登基的时候，就有人献过和你模样相似的女子，都被他回绝了。所以，他绝不可能接受什么所谓的江南女子。”
洛云舒笑了笑：“云澜，不要对任何人有过高的期待，尤其是男人。”
“云舒，你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没有。我让你送信回京，是想借你的口告诉清辞，我还活着。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别的心思。”
“云舒！”海云澜急了，要让人去揍那几个闲话的商人，被洛云舒拦住。
“云澜，墨城偏北，很少有商人愿意到这里来经商。如今他们愿意来，不能让他们对墨城有坏印象。”
若是在此遭了一顿打，只怕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踏足墨城。
这不是洛云舒希望看到的。
她最初来墨城的时候，在这里几乎见不到外地的商人。
也就是近两年，她的商铺在墨城开起来之后，才有商人愿意往这边来。
商人来往频繁，往小了说，是货物可以彼此流通。
往大了说，更是事关百姓生计。
商人多了，能买卖的物品就会相应增加，百姓会有新的一份收入。
再者，商人多了，难免要在此开办商铺，如此一来，铺子里就需要伙计。
百姓在农忙之余有事可做，就能多挣一点钱。
说到底，百姓们盼着的，不就是多一点儿钱吗？
洛云舒阻止了海云澜，带着她去了她名下的育婴堂。
育婴堂里，有八十七名孩子。
这些孩子有的是经历战乱之后成了孤儿，无人照拂，还有一部分是被父母丢弃的。
被丢弃的孩子里，以女婴居多。
对于这样的情况，海云澜已经不陌生。
看着那些坐在一起，正由女先生教着认字的女童，海云澜叹了口气，感慨道：“世人总是轻视女子。”
“可偏偏，世人又离不得女子。他们依赖却又轻视，不过是为了让女子自轻自贱罢了。若女子能从心底认可自己，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海云澜笑了笑：“云舒，你看待问题，总是比所有人都要深刻。”
洛云舒笑着看她：“你又夸我。”
“那是因为你值得被夸赞。”
海云澜说着，却看到洛云舒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后。
海云澜回身，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
但是这孩子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