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洛云舒这么说，昭远帝眉峰微挑，鄙夷之意尽显无遗：“洛氏，如今，朕为刀俎。”
而鱼肉，则是洛云舒。
面临帝王威压，洛云舒竟是笑了：“陛下是要赌吗？”
“不，朕从来不赌。但凡是朕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可，凡事总有例外。陛下如何能确认，您杀了我，能够完美躲过殿下的怀疑？您既然选择对我下手，就应该明白我在殿下心目中的分量。既然如此，等殿下回京之后，一定会追查我的死因。您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他的本事您再清楚不过。您确定，您要赌吗？”
“即便是他发现了，又能如何？”昭远帝一脸不屑。
他既然敢做这件事，就做好了被裴行渊发现的准备。
“陛下，您也年轻过，理应明白，年轻时在意过的人，情感总是格外浓烈些。更何况，殿下为了我，曾甘愿自请废去太子之位。您又如何能确定，知道了真相之后，他不会自暴自弃，彻底放弃自己。到那时候，您这偌大的大齐，又能交给何人？”
昭远帝瞳孔微缩。
他的神色冷了冷：“洛氏，你越聪慧，就越显得朕的决断是正确的。你太聪明，也会因此误导行渊。帝王身边的女人，不该太聪明。”
“如陛下所言，我并不蠢。既然如此，我若是想给殿下留下什么暗示，是很简单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陛下，您确定要赌吗？”
昭远帝脸上，怒意浮现。
他堂堂帝王，竟被一介女子威胁。
洛云舒却面无惧色，直视着昭远帝愤怒的眼睛：“陛下，我说了，我们可以合作。说起来这合作也很简单，我会助您，完成一场完美的、属于我的诈死。作为交换条件，我要活命。”
“活命？”昭远帝嗤笑道，“事到临头，你以为你还可以活命？”
“陛下若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也可以选择不和我合作。但是那样一来，您就要承担被殿下发现真相的风险。这个风险，您未必承受得来。”
如今，二皇子裴靖隐已经痴傻，是指望不住的。
三皇子早已被昭远帝下令，幽禁终身。
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食言而肥，把三皇子放出来。
而四皇子，实在是太小了。
昭远帝没有时间等着四皇子长大。
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然，他也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磨炼裴行渊。
所以，洛云舒笃定，他赌不起。
但，昭远帝并未认输：“洛氏，在这座皇宫里，你没有倚仗。你不要以为皇后或是那两个良娣会是你的指望，不存在。朕在这里，不会容许你有求救的机会。事实上，这会儿你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是因为朕已经让他们远离此处。你想靠大声呼救来引起他们的注意，根本不可能。”
“陛下，我没打算呼救，也知道您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但，我早就料到您会有今日之举，您觉得我会没有丝毫的防备吗？”
昭远帝的眼睛眯了眯：“那个被你送去南疆的婢女？”
洛云舒摇摇头：“不。陛下，表面上，我是送她往南疆去。实则，在渡河之后，我的人已经将她悄悄接走了。最终抵达南疆的，是另外一个与她身形相似之人。”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
“所以，陛下还是要赌吗？”
昭远帝面色微冷：“你说要朕与你合作，却要朕留你一命。朕留你一命，岂不是白费工夫？”
“陛下可命人带我远离京城。”
“以你的聪慧，朕的人未必困得住你。”
“陛下，若我心甘情愿被困呢？”
昭远帝瞳孔猛缩，惊愕地看着洛云舒。
他没想到，洛云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时候，洛云舒满是冷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陛下可知，我与殿下成婚，乃是一桩交易？”
“有所耳闻。”
“那时候我被家人所逼，没有退路，所以，我曾向殿下许诺，我与他成婚只是合作。待他安稳登基，我便功成身退。我想要的，是自由，而非困在这宫墙之中，做一只笼中雀。现在，殿下地位稳固，未来可期，正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
昭远帝缓缓摇头：“不，没有女人不爱权势，你也不会是例外。”
“是啊，权势谁不爱？但，不属于自己的权势，要了也无用。说到底，即便我做了皇后，也只是殿下的附庸。哪一日他若是想舍弃我，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我，并不愿意把自己置于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地步。陛下，恕我直言，男人的情爱，终究是不长久的。我对此，没有指望。所以，我宁愿在不曾失望的时候离开，也为自己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
有美好的回忆，好过两看两相厌。
说到底，是她对男人的爱意没有信心。
所以，她对此没有奢望。
昭远帝微微诧异，许是没想到洛云舒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的。
“你这想法，简直是大逆不道！男人本来就可以三妻四妾！”
“陛下说得对。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日后，殿下也会。所以，我要在失望之前离开。如此，至少在我还在的时候，我的男人不曾三妻四妾。”
“你真能舍下这里的荣华富贵？”
“为何不能？陛下，这里或许有荣华富贵，却也有无形的枷锁。母后病重，尚且不能由着自己去养病，这样的荣华富贵，非我所愿。”
她要的，是真真切切握在手里的权势和自由。
如果没有自由，再多的权势也只是枷锁。
说完，蚀骨的痛意再次袭来。
洛云舒竭力忍着，眼睛依旧看着昭远帝。
她在等着昭远帝拿主意，不然，即便是到了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重活一世，事到如今，她仍要为自己寻个活路。
这一次的活路，至关重要。
终于，昭远帝点了头：“好，朕同意与你合作。但，朕也有条件。你若不答应朕的条件，这桩合作就无法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