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檀香袅袅。
赵邳端着茶盏,轻啜一口,温润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落。他看向对面的县令,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谦逊笑容。
县令老爷放下茶盏,五短身材在太师椅上显得格外臃肿。
他摆摆手,脸上的肥肉跟着颤动。
赵邳点点头,手指轻敲桌面。
话音落下,他拍了拍手。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名壮汉抬着一口铁木打制的大箱子走了进来。箱子沉甸甸的,两人抬得额头见汗,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县令老爷挑了挑眉。
赵邳起身,走到箱子前,掏出钥匙轻轻一拧。
咔嗒一声,箱盖弹开。
瞬间,满箱的金锭银锭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那些金锭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每一锭都有拳头大小,成色极佳。
银锭更是堆得满满当当,压在箱子最底层,沉甸甸的份量让整个箱子都显得厚重无比。
县令老爷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一箱子金银,怕是有数十万两之多,足够他这个县令几十年的俸禄。
赵邳又拍了拍手。
外面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来了四个人,抬着两口同样的大箱子。
箱子的重量让地板都发出吱呀的声响,放下时整个房间都微微震动。
赵邳的声音轻缓,就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走到第二个箱子前,同样打开。
里面装的不是金银,而是一摞摞崭新的银票。每一摞都用红绳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一张赫然是面额一千两的大票。粗粗一数,至少有几十摞。
县令老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开始冒汗。
第三个箱子打开,里面是各色珍珠宝石。
东海的夜明珠,西域的猫眼石,南疆的翡翠,北地的玛瑙,应有尽有。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在烛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赵邳站在三个箱子中间,双手负在身后。
县令老爷的手抖得厉害,指着那些金银珠宝,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些财富加起来,怕是有十几万两银子。在荣昌城,甚至在整个州府,都算得上是天文数字。
他转身面对县令,脸上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别样的味道。
县令老爷咽了口唾沫,脑中飞速计算着。
这些钱,足够他在京城买下最好的宅邸,足够他的子孙十代衣食无忧。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些钱,他完全可以打通京城的关系,谋个更高的官职。
但他心里清楚,收了这些钱,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窗外秋风萧瑟,黄叶满地。
赵邳望着远山,心中盘算着什么。
这些年积攒的财富,确实该派上用场了。
钱能通神,更能通人。只要银子撒得够多,就没有摆不平的事。布庄的生意这些年蒸蒸日上,加上放贷和其他营生,赵家的财富早已超出常人想象。
现在拿出一半来,换取子期的平安和赵家的未来,完全值得。
县令老爷彻底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第一个箱子前,伸手抚摸那些金锭的表面。
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重量,让他确信这不是梦境。
县令老爷深深看了一眼那些财宝,最终咬咬牙,挥手让手下将箱子盖好。
县令老爷压低声音。
赵邳笑了,笑得很灿烂。
县令老爷心头一跳,但很快平静下来。
数十万两银子的份量,足够让他抛弃所有的道德底线。
赵邳满意地点头。
他又拍了拍手,外面走进来一个管事,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
县令老爷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厚厚一摞地契,。
这下他彻底没有了退路。
外面传来衙役巡更的声音,提醒着时间的流逝。赵邳起身告辞,县令老爷亲自送到门口。
赵邳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县令一眼。
秋夜寒凉,赵邳拢了拢袍子。
回头看了一眼县衙,中年儒士模样的男人面无表情。
既然打算换个活法,那么有些东西就必须付出和舍弃,甚至是亲人。
当然,若是不太废物的话,也是可以救一救的。
江家馄饨摊子前,周老头坐在小凳子上,手中的酒碗始终没有动过。
江老汉忙着收拾摊子,偶尔抬头看看这位老友。周老头今晚格外沉默,脸上愁云密布,和平日里的和善模样判若两人。
江老汉放下手中的抹布,在他对面坐下。这位老友跟了他二十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副模样。
周老头苦笑一声,端起酒碗却又放下。
江老汉笑呵呵道。老朋友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样子,倒是吓到我了。
周老头四下张望,确认街上没有行人后,压低声音。
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纠结。
在赵府待了这么多年,有些事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周老头摇摇头,又点点头。
想起今天下午赵老爷交代的那些事,想起那些即将消失的证人,心中五味杂陈。
江家祖孙这么多年的交情,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卷进这场旋涡。
江老汉沉默。
他知道周老头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但要他们祖孙三人离开荣昌城,又谈何容易。
这里有他们的根。
周老头叹了口气,站起身。他想说的太多,但能说的太少。
他拍了拍江老汉的肩膀。
说完,老人转身离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