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颜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说实话,没一个省心的。
大的整天皱着眉头,小小年纪就为着国家大事烦恼,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她都担心,他还没及冠,头发就掉没了,到时候发冠都不知怎么束上。
老二头发倒是旺盛,就是整天弄得一身灰,不爱好。还总是摔得鼻青脸肿,有一回把胳膊都摔断了,吓得她几个晚上没睡好,结果他反倒跟没事儿一样,吊着绷带,第二天照样去军营。
老三嘛。
那个德行,跟不爱干净的老二是两个极端。
她一度担心,老三身体里藏着个女孩。
好在,他只是爱美爱干净,要求多了些。
至于女儿,那可是个活宝。
从小就比老二还要闹腾,还想着去江湖上闯荡。
萧煜用尽才华取的名字,她不满意,非得跟老三换,自己叫自己萧无名。
阮浮玉总是调侃,她把两个孩子生反了。
总之,凤九颜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感慨当初师父师娘的不易。
因为据他们说,她小时候是融合了这四个孩子的“所长”。
她对待孩子们的教养方式,便是希望他们各自施展所长,不压抑自己。
但显然,她还是不够严厉,导致他们都生长得肆无忌惮了。
萧煜就更加不懂得做个严父了。
他只是嘴上表现得厉害,实则比她还要宠溺孩子们。
从他退位的时间就能看出来。
起初没有孩子的时候,他总盼着有个孩子,能早早退位,夫妻俩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直到阿凛十六岁,萧煜才放手,让阿凛继承皇位。
彼时身为太皇上的萧煜,还总是关心朝政大事,生怕阿凛治理不好这大齐。
为了让萧煜彻底放手,凤九颜带着他去了各地游玩,顺便微服视察。
他们像寻常百姓那样,夫妻二人携手余生。
途径某座边陲小镇,他们遇见了谢挽尘一家。
谢挽尘曾是东山国太子,当年为了东山国百姓,与萧煜联手,上演了一出叛国假死的戏。
事实上,他带着妻儿隐姓埋名,住在这镇上。
当初的太子妃也洗去铅华,甘心与谢挽尘在此,做一对平凡夫妻。
二人自食其力,虽没有大权在握,也没有荣华富贵,却活得自在。
那农家小院十分温馨,是从前的东宫不曾有的人情味儿。
相遇那天,谢挽尘邀请凤九颜和萧煜用饭。
听说他的长子已经投身军营,女儿则送去了镇上的女学。
“女学的兴盛,多亏太后娘娘。”谢挽尘起身敬酒。
凤九颜还是听不惯别人这么称呼自己。
她直言:“虽是我提出的,但真正在此道上发挥所长,将其越办越好的,是慕容婵和长公主她们。”
她从小也不喜欢念书。
像阿冽一样,更喜欢习武。
故此,非她谦虚,女学那些门道,她真是门外汉。
如何办学,慕容婵发挥了主要作用。
自萧煜退位,原本宫中那些妃嫔们,也得以出宫,得到真正的自由,很多都被慕容婵说动,投身于女学中。
谢挽尘问:“太上皇还不到五十,这么早就退位,能放心吗?”
萧煜喝了口酒。
“不放心又能如何,总要卸下担子,交给后人的。”
他若一直不让阿凛接手,阿凛就不会得到真正的成长。
再者,人生短短几十载,也该轮到他享清福了。
桌子下,萧煜握住了凤九颜的手。
凤九颜流露笑意,“今日不醉不归。”
他们在外游玩期间,得知一则噩耗。
元老太爷病入膏肓,恐怕就这几天了。
那是萧煜的亲外祖父,他们急匆匆赶了回去。
好在,还是见着了最后一面。
凤九颜站在后面,看到元老太爷白发苍苍,形容枯槁,已然是神志不清的模样,还抓着萧煜的手,呢喃。
“找到你娘……你娘她这辈子……苦,苦啊。”
已被册封大将军的元湛,跪在床边,泣不成声。
小武平日里像个孩子,哭笑随意,但这会儿他十分坚强,抓着元老太爷的另一只手。
“外祖父!您老就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您就放心……放心去吧!这些年,您被病痛折磨,我实在心疼。”
元老太爷终是闭上了眼。
凤九颜沉重叹息,扶起了悲伤隐忍的萧煜。
他们送别老太爷最后一程,自己的人生之路还得继续走。
元老太爷入土为安后,小武为他守墓三年。
按照小武自己的说法:“你们都去忙吧,反正我最清闲。”
以前他都是跟着老太爷住,如今老太爷没了,他难免孤单。
凤九颜晚年的时候,收到一封信。
那信是段正让人送来的。
段正是段淮煦的亲弟弟。
凤九颜早已不太记得,当初是怎么和段正分开的,只记得,那小子是个不安分的,经常惹是生非。
但她答应过段淮煦,会照顾好他这个弟弟。
这些年,萧煜也专门派了个侍卫,跟在段正左右,一来算是履行了她对段淮煦的承诺,二来防着段正暗中闹事。
因着段正后来安分了,凤九颜也就没听说过他的消息,甚至快要忘记这个人。
如今收到他的信,是他大限将至,希望凤九颜把他埋葬在哥哥旁边,下辈子还要做兄弟。
段正下葬那天,萧煜陪着凤九颜前往。
天空阴沉沉的。
萧煜问了句。
“九颜,如果当年段淮煦没有欺骗你,没有假死,那是不是就没有我们……”
凤九颜看向他,“别逼我在这边对你动手。”
都老夫老妻了,还问这种话。
但,段淮煦,始终是萧煜心里一根刺。
他郑重地握住凤九颜的手。
“如果能重头来过,我一定早些去找你,不让段淮煦有一丝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