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星紫向来把林见鹿看得最为重要,哪怕对聂莞还存着一点敬畏,眼下也都顾不得了。
聂莞立刻满足她的要求,尽管她此刻能分出来的力量也并不多,但依旧将公无渡河的力量全都转移到龙战于野刀身上。
龙战于野的金光中,顿时便有一种液态流淌之感。
一片一片的波光像龙鳞一样整齐排列,每一片鳞上,都有光芒由强转弱又由弱转强的轮回。
在这轮回中,龙战于野的属性节节攀升,凝聚出来的巨龙尾巴由虚转实,鳞片之下生出皮肤,皮肤之下血流滚动。
抽打更见力道,摆动也自带独属于龙的威压。
空间裂缝中的血腥气顿时更加浓郁,也终于逼出了久久不动的圣骑士的反击。
战锤身上那层属于别人的力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空间裂缝中爆发出更猛烈却又更虚浮的白色圣光。
叮叮当当,龙尾和某种铁制品碰撞的声音不停传出来。
聂莞之前指挥莹华作战的时候,对这种声音听着太耳熟,眼下也立刻听出来,这是短钩的声音。
只有短钩的声音才会这么干脆利落,而且几乎不带摩擦声。即便是短剑,在抵抗龙尾巴的抽打时,也很难不产生摩擦。
聂莞还能感觉到更多。
这道短钩是神谕道具,力量有类于米迦勒之羽,但更尖锐。
它不算很强大,但用的人对神谕理解颇深,硬是靠着它短暂扛住了公无渡河。
聂莞微微挑眉,越过从芭蕉叶里扒出林见鹿后背着她疯狂收拾满地书籍的狂龙,来到空间裂缝旁,抬手覆盖在龙战于野的刀身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硬扛它公无渡河神谕的人。
她很想和这个人较量一下。
手覆盖住刀身的那一刻,汹涌的流水裹住整把长刀。
刀身上浮现出的金鳞越发凝实,每一鳞片上的光辉轮转也越发迅速、越发清楚,像是无数轮日升月落,在刀上一一浮现、一一铺展。
龙鳞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到裂缝里,尽管只有一条龙尾,散发出的威压却接近于整条真龙,带着凶猛无比的气势,誓要将裂缝中的每一处都扫过,然后鞭打至粉碎。
但是那把讨厌的钩子尽管很小,却尖利无比,刺进最后一段尾骨骨节中,直接扎住了尾巴的要害。
金发碧眼的圣骑士紧紧抓住钩子,身体随着尾巴而摇摆。
短钩不只有尖端处才锋利,柄处一样细薄,被圣骑士两手深深攥住,已经深深割进他的肉里,鲜血不停渗出,随着他的身体一起被甩飞在空中。
他已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聂莞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默默加强神谕。
水一样流动的力量顺着龙尾流淌至圣骑士处,分成无数股触手,从四面八方干扰他的注意力,但真正的力量却隐在暗处,无知无觉地将他包裹进去。
圣骑士并没有察觉到暗处的力量,也并没有被这些光明正大骚扰他的触手给牵引注意,闭上眼睛,任由汗水一滴滴流淌又被一滴滴甩飞出去,只是抓着弯钩,宁死也不放手。
他的表情像壁画上的殉道者,大有死在这里也不足惜的虔诚与狠心。
是个很虔诚的信徒。
聂莞在心中下定结论。
所以毫无疑问,是那位阿尔芒主教的人。
夜如昙手底下可不会有这种类型。
他已经开始走向上辈子一样的统一之路了,虽然还没有大举进攻,可是在每个区里都有自己的眼线、自己的死士。
之前何畅没有提到希罗区里还有什么其他异常,想必在忆月寒的明防暗堵之下,他没找到在希罗区下手的机会,可是其他区就未必了。
既然是个虔诚的教徒,那无论怎么逼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是直接杀掉比较干脆。
聂莞下定决心,也就不再观察,手虚虚从龙战于野的刀身上抬起,隔了大约五厘米左右,轻轻握拳。
此时整个书房都已经被空间裂缝打乱,成了一个只有虚无的小空间。这已经是鹤筑尽量用自己执法者权限阻拦的结果。
狂龙叼着最后两卷帛书,背着林见鹿跑出书房,勉勉强强在整座书房彻底崩塌之前跑了出去。
其他人没有打算跑,依旧站在原地。
鹤筑依旧开着自己的执法者权限,将力量均匀分散开来,在这片纯黑空间中铺出一块又一块淡银色的力量板块,从雁筝脚下延伸到聂莞和沐星紫脚下。
雁筝踏过这条小路,来到聂莞身旁,注视着她握成拳头的手掌。
竹简搭在拳头上方,十六个金色篆字互相拥挤着从竹简中逃出来,其中一个幻化为小小的人影,另外十五个组合在一起,合成一架箜篌。
小人波动箜篌琴弦,清澈的乐府流淌出来,连绵成一首颇哀婉的曲子。
箜篌引。
聂莞在听到乐曲的一瞬间,脑海中便浮现出名字。
而且,她立刻就感受到来自乐曲的同源之力。
因诅咒而萎靡的公无渡河,因聂莞的操纵而发挥出超水平的威力,眼下又有乐曲鼓舞士气,威力再度暴涨。
龙战于野的刀身几乎完全被精灵覆盖,空间裂缝中的圣骑士也几乎完全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住,像被包裹在胶带球最中央,一动也不能动弹,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然后,这个胶带球四分五裂,圣骑士的身躯也分崩离析,灵魂化作一道白光,四方水触手立刻上前捕捉,但裹在水球中的灵魂却被一道白火灼烧,转瞬化为烟灰,不知是消失了,还是彻底灭亡。
他所抓住的那个钩子,依然刺在龙尾巴上,即便没有人操控,也兀自散发力量。
水触手分出一部分将钩子拔下来,另一部分调转方向,摸向角落处不知是死是活的狗头人阿努比斯。
他仰躺在地上,露出黑黄皮毛交织的胸口。狗头早在刚才就被龙尾打碎一半,右侧的眼球在模糊血肉中向外凸起,眼下汩汩冒血。胸口没有起伏,看着像是断气了,但水触手伸向它的刹那,它又猛然从地上弹起,哀哀地嚎叫一声,声波撕破空间,通往另一个不可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