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小园怔怔地回望着他，只觉得一股热浪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烧遍了全身，连耳根都烫得惊人。脸颊上的绯红如同天边最绚烂的晚霞，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心脏在胸腔里失了控般地狂跳，咚咚作响，震得她耳膜发鸣，几乎要怀疑他也能听见。
他的目光，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深不见底的幽邃，也不是对敌时的冰冷锐利，更不是重伤时的涣散脆弱。而是一种沉静的、专注的、仿佛穿透了所有表象，直抵她内心最深处柔软角落的凝视。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逼迫，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容错辩的认真。
他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她清醒状态下、出自本心的回应。又仿佛，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仅仅只是想让她知道——无论当时情境如何，他将她那些话，那些情态，都深深地刻印在了心里，视若珍宝。
这无声的、专注的凝视，比任何直白的话语都更具力量，也更让她心慌意乱。
时间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远处归巢的水鸟发出几声啼鸣，更反衬出此间的寂静。
良久，农小园终是承受不住他这般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慌乱地、几乎是狼狈地垂下了眼睫，浓密的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微微颤抖着。她盯着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声音低得如同蚊蚋，带着几分被戳破心事的羞恼，几分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无措，细声道：
"你……你明知那时……是毒雾所致，神智昏聩，才会……才会胡言乱语……"
她试图再次强调那是"胡言乱语"，是"不作数"的。可那语气里的虚浮与底气不足，连她自己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并非真正的否认，更像是一种出于女儿家羞涩本能的、软弱无力的辩解。
墨渊看着她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看着她那副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羞窘模样，眼底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如同春风拂过冰湖，漾开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再继续逼问，也没有再说什么让她更加面红耳赤的话语。他只是缓缓地、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片被夕阳熔铸成一片暖金色的、浩瀚无边的芦苇荡。
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我皆当了真"，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话。
他望着那壮美的景色，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和，缓缓说道：
"嗯，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毒雾所致，我知道你神智不清。
但，那又如何？
有些心意，早已在生死相依的瞬间，在默默守护的日夜，在彼此凝望的眼眸中，悄然滋生，深深扎根。
无需轰轰烈烈的誓言，无需反复的确认与言明。
只需一个眼神，一句低语，便已足够。
此刻，夕阳熔金，暮风温柔，两人并肩而坐，虽再无言语，但那悄然流淌在彼此之间的、脉脉的温情与默契，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加真实，更加动人。
心照不宣，便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