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这座新的囚笼。与之前那处宅邸相比,这里更加安静,安静得可怕。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那高耸的灰墙和深重的夜幕所吞噬。
连巡夜守卫的脚步声,都轻得如同猫爪落地,几不可闻,若非苏玉凝神细听,几乎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这种过分的寂静,反而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整座庞大的府邸,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任何活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死寂。
房间里,依旧只点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案周围的一小片区域,将农小园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细长而扭曲,随着灯苗的跳动微微晃动。
她枯坐在灯下,没有睡意,也无法安神。白日里凤仪殿中的一幕幕,如同鬼魅般,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皇后那温和雍容却字字千钧的声音:"苏家当年……走错了路。";那看似关切实则诛心的探问:"你与墨渊,是何关系?";还有那最后轻飘飘却重若泰山的警示:"过刚易折,情深不寿。有些界限,还是分明些好。"
这些话语,与另一张苍白却坚毅、染着血迹的面容不断交织、碰撞。是墨渊为她挡箭时紧抿的唇,是他昏迷中依旧微蹙的眉,是他苏醒后第一句沙哑的"你……没事?",是他以生命立下的誓言"除非我死"……
"过刚易折,情深不寿……"
农小园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这八个字,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起,勾勒出一抹极其苦涩、近乎惨淡的弧度。
如今,她身陷这比之前更为森严的囹圄,与他相隔的,又何止是那几道宫墙?那是天堑,是鸿沟,是身份地位无法逾越的鸿沟,是皇权威压下不容触碰的禁忌。
便是那点尚未理清、甚至不敢深究的朦胧情愫,在此刻,也已然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成了可能为他招致灾祸的催命符。
皇后的话,并非空穴来风。那是一种警告,更是一种宣判。
她与他之间,早已注定,只能是"奉旨行事"与"感激涕零"。
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不该有的妄念,都是取死之道。
就在她沉浸在这无边绝望与自我告诫中时——
"叩、叩、叩……"
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叩响。
不是风吹动树枝的声音,也不是巡夜守卫偶然弄出的动静。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刻意为之的韵律——
三声较长,间隔均匀,随后是两声极短、极急促的轻响。
三长两短。
这绝非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