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夏夜,晚风带着蝉鸣掠过庭院。
李青山立于院中老槐树下,指尖凝着一缕淡金色神纹,正缓缓梳理着周身的气息。
神纹在他掌心流转,如活物般缠绕。
两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自崐仑归来,他便再未踏出过江城。
每日除了教导父母修行、陪伴小白,其馀时间都在揣摩大道法则。
地球的天地精气虽如薄纱般稀薄,难助他突破化龙五重的桎梏。
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沉淀,此前在崐仑习得的太阳真经、周天星斗阵诀。
凭借先天道胎与道的感悟,都在这两年里融会贯通,脉络清淅如观星河。
“青山,歇会儿吧,刚炖的莲子羹,凉了就不好喝了。”
苏婉端着白瓷碗从屋里出来,脚步比两年前轻快了许多。
开辟苦海后,她的气血愈发充盈。
李青山收了神纹,转过身时,苏婉的目光落在他头上,忍不住笑了:
“你这道冠戴了三天了,吃饭都不摘,真打算直戴着?”
他头上的清莲道冠,是三个月前用崐仑带回的暖玉雕琢而成。
此前那顶崐仑遗迹中寻来的同款道冠,早已在雷劫下化为飞灰。
冠身呈淡青色,花瓣纹路清淅,顶端一颗莲子大小的玉珠,隐隐泛着微光。
长发及腰,被束于道冠之中,衬得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愈发清逸。
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如潭,开阖间似有星河流转,周身道韵隐现。
早已不似凡间的青年,倒象从画中走出的谪仙。
“顺戴着,也能温养心神。”
李青山接过瓷碗,指尖触到碗沿,一缕微弱的神纹悄然掠过,将莲子羹的温度调至刚好。
这两年,父母的修行进度不算快,却也稳步踏入了命泉境。
每日清晨,一家三口加小白,都会在院中练半个时辰的基础法门。
成了江城小区里一道特殊的风景,只是外人不知,他们练的并非寻常太极。
而是能引动生命精气的修行法诀。
“对了,你爸刚才还说,你这束发戴冠后,看着比以前更稳重了。”
苏婉坐在石凳上,看着儿子喝粥的模样,眼中满是欣慰,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李青山喝粥的动作一顿。
他知道,母亲早有察觉。
这两年他虽未明说,却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推演天道,神念偶尔会无意识地探向星空。
那里,有他等待的契机,也有不得不去的宿命。
“妈,”
他放下瓷碗,语气平静却郑重,“有件事,我想跟您和爸说。”
苏婉的心猛地一沉,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我听着。”
“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我要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去哪?”
苏婉的声音瞬间绷紧,“是回崐仑吗?”
“不是崐仑。”
李青山摇了摇头,抬头望向夜空,今夜无月,星辰却格外明亮,仿佛在预示着什么,“是去更远的地,另个星域,叫北。”
“星域,北斗?”
苏婉愣住了,“那是,仙人修的地方?”
“算是吧。”
李青山尽量用她能理解的话解释,“修行之路,不止于地球。
北斗星域天地精气浓郁,有更广阔的天地,也有突破境界的机缘。
我现在卡在化龙五重,在地球再待下去,难有寸进。”
苏婉沉默了。
她不懂什么是化龙五重是有多高的修为,却懂“突破机缘”四个字。
这两年她也在修行,知道境界瓶颈有多难破。
只是,一想到儿子要去“天上”,她的心就象被揪紧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
她的声音带着颤斗,不敢看李青山的眼睛。
“会。”
李青山肯定地说,“我算过,此去北斗,最多二十馀年,我一定会回来。
到时候,我会带您和爸一起去,那里的天地,能让您们活得更久,也能让您们的修行更进一步。“
二十馀年。
这个数字,让苏婉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对普通人来说,二十馀年太长了,长到能让青丝变白发;
可对修行者来说,或许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
她抹了抹眼泪,强笑道:
“好,妈等你。二十馀年,不算久。”
这时,李国强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只有一种早有预料的平静。
“我就知道,你迟早要。”
他把布包递给李青山,“这里面是你小时候的一些东西,还有我和你妈这两年给你缝的几件衣服。
你去的地方远,带上吧,也算个念想。“
李青山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里面有他小学时的奖状,有母亲织的毛衣,还有父亲亲手做的木剑。
那是他十岁生日时,父亲花了半个月做的,现在还完好无损。
“爸,”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让您和妈担心了。“
“担心有什么用?”
李国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两年前大了不少,“你是我们的儿子,却不是困在江城的儿子。
你有你的路要,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顿了顿,又道:
“只是你要记住,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不管修到了什么境界,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别象在崐仑那样,一声不吭就消失三年,我们老两口,经不起第二次等了。“
“我记住了。”
李青山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屋里窜出来,扑到李青山腿上,是小白。
这两年,小白也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三岁孩童的模样。
长成了五六岁小姑娘的样子,银发及肩,玉角隐在发间,只有在激动时才会露出来。
她穿着苏婉给她买的粉色裙子,看上去和普通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哥哥,你要了吗?”
小白的眼睛红红的,刚才在屋里,她已经听到了对话,“你要去那个叫北斗的地方?”
“是。”
李青山弯腰抱起她,指尖拂过她的银发,“白,这次我不能带你去。北很危险,比崐仑危险十倍,我怕护不住你。”
小白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我不怕危险!我能帮青山哥哥打架!我会吞天玄阴诀,还会隐身!”
“我知道白很厉害。”
李青山擦去她的眼泪,语气温柔却坚定,“但这次,你要留下来,帮我照顾爷爷奶奶,好不好?”
“照顾爷爷奶奶?”
小白愣住了。
“对。”
李青山看向苏婉和李国强,“地球虽安全,却也有不长眼的人。
小白现在是神桥境,有她在,我能放心。
而且,我不在的时候,有小白陪着您们,也能解解闷。
苏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抱起小白:
“小白,跟奶奶在一起,好不好?奶奶给你做新裙子,还教你缝布偶。”
小白看了看苏婉,又看了看李青山,眼泪还在掉,却慢慢点了点头:
“好。我会照顾爷爷奶奶,还会帮他们修炼。
等青山哥哥回来,我就把爷爷奶奶教成厉害的修行者!“
李青山笑了,摸了摸她的头:
“好,我等着。”
接下来的几日,李青山都陪在父母身边。
除了感悟天地法则,李青山每天都会花两个时辰演练神通。
“化龙五重,在北斗后期或许不算什么,但此时确是一方大教、圣地的中间力量。”
李青山收了阵旗,心中暗道。
第七日清晨,天还未亮。
李青山已经收拾妥当,站在院门口。
苏婉和李国强早已起来,眼圈通红,却没有再哭。
他们知道,离别是必然的,再多的眼泪,也只会让儿子牵挂。
小白穿着新裙子,手里拿着一个布偶,上面画着四个人:李青山、苏婉、李国强,还有她自己。
“青哥哥,这个给你。”
小白把布偶递给他,“想我们的时候,就看看它。”
李青山接过布偶,入手柔软。
他郑重地放进布包:
“好,我会一直带着。“
“吧,再不,天就亮了。”
李国强拍了拍他的背,”记住,我们等你回来。”
“恩。”
李青山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父母和小白,转身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用飞,而是一步步走着。
江城的街道,他走了二十多年,从孩童到青年,从凡人到修行者。
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盏灯,都藏着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