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个拎着酒葫芦的道人,正无所事事地走在大街上,与一旁行色匆匆的路人形成鲜明对比。
“喷,有一段时间没来这了,没想到还是一个样不对,感觉人更少,更冷清了。”
道人灌了口酒,又用袖子随意擦了擦流下来的酒水,毫不在意周身一道道窥视的目光。
只是嘟囊道:“唉,都怪我长得风流惆,走到哪,都会引人注目。”
他故意一甩袖子,昂首挺胸,自信地走着。
后方,监视他的镇武卫和西厂缇骑眼角抽搐。
他们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道人和“风流调偿”一词有关。
“喂?”
走着走着,道人突然停步,眯起眼晴,看向前方不远处,一个吵吵的和尚。
和尚身披朴素僧衣,手托钵盂,项上挂着一串佛珠,容貌平平无奇。
道士盯着和尚看了两秒,恍然大悟,喊道:“哟,这不是慧根大师吗?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跑来跟人对骂?”
听见这声音,慧根和尚一愣,止住和老钨的对骂,转过头去。
“醉道长?”
“对,是我,果然,你也来了。
醉道人一转过头,目光立即呆滞,只见上方牌匾,写着“绮春阁”三字,而门口又正好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这不正是
“好你个和尚,竟然坏佛门戒律,逛这种地方不叫上我?”醉道人瞪大眼睛,呵斥道慧根和尚摇了摇头,“施主此言差矣,贫僧来此,只是为了吃一顿饭,顺便打磨心性“谁曾想,贫僧不过是点了些斋食,便被人赶了出来,说什么贫僧防碍她们做生意。
真是岂有此理,贫僧又没点人,哪有防碍她们?”
你,你进这地方吃斋?”醉道人捂脸,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
“那不然呢?”慧根和尚叹了口气,“可惜,终究是太久没下山,骂人的本事都忘光了,否则,我能把那老钨先骂死再骂活。”
醉道人扯了扯嘴角,正要开口,忽然感应到不远处剧烈的真元波动。
抬头,两人只见一道锋锐剑气,一团七彩云霞,还有一口有小半座京城那么大的鼎。
“他们动手了。”
醉道人脸色一变,慧根和尚也认真起来。
“走。”
两人看也不看四周围上来的朝廷鹰犬,道人御使火龙,和尚驾驭钵盂,冲向皇宫。
“道友莫慌,我来助你!”
火龙上,醉道人一拍腰间葫芦,猝然间,葫芦吐出一条更大、烧得更猛烈的火龙。
火龙张牙舞爪,咆哮着扑向皇宫。
“哼,雕虫小技,安敢在京城放肆?!”
一道寒芒撕裂天宇,与火龙身形交错。
“—”
火龙哀豪,一分为二,逐渐燃尽。
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男人脚踩屋檐脊兽,面容如刀削般冷峻,手握一把绣春刀,冷眼看着空中的种种异象。
慧根和尚跃出钵盂,凌空而行,本在他脚下的钵盂倒扣,罩向皇宫。
不料,途中杀出一个身穿锦袍,长相阴柔的太监。
他一掌拍向钵孟,至阳至刚的真元瞬间在上面留下掌印,把钵孟拍得倒飞回去。
“西厂督主汪志,镇武司指挥使宋钟?”
醉道人停在空中,与其馀四人并肩而立。
他的身边,除了慧根和尚外,还有三人,从左到右依次是:
一袭藏剑峰制式白袍的青年模样剑客,万径寒。
担任青木谷谷主,掌托大鼎一足,俏脸含煞的美妇人韩秋烟。
以及紫霞宗布袋宗师。
加之他焚炎殿醉道人,以及震禅山慧根和尚,五宗宗师齐聚皇宫。
“诸位道友,真是好久不见啊。”
醉道人拱了拱手,前两者都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只有布袋宗师拱手回应。
他也不尴尬,只是取下酒葫芦灌了口酒。
万径寒和韩秋烟的秉性,他再熟悉不过了,都是极其冷淡的性子,关键是,他们还很能打。
“尔等五宗,为何要擅闯皇宫?难道要谋逆不成?”
站在另一只脊兽上,西厂督主汪志喝叱一声,惊散空中云彩。
五名宗师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布袋宗师站了出来,漠然道:“我们此次前来,是要求朝廷给我们五宗一个交代。”
汪志一心装傻,反而质问道:
“什么交代?若有冤案,为何不去各自所在地的官府报官,反而跑来皇宫?”
慧根和尚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双手合十,“我等为天雍城百姓而来,亦为我等弟子而来。”
醉道人闷了口酒,一擦嘴角,赞同道:
“天雍城一战中,皇甫崇那一箭之下,死了不知多少平民百姓,我等五宗也有弟子门人惨死其中,朝廷,必须给个交代。”
“哼,我看你这是血口喷人!”
镇武司指挥使宋钟用刀指着他,语气冰冷。
“分明是你们五宗在天雍城内大打出手,导致死伤无数,皇甫将军北上平叛,恰好路过,意图插手平息纷争,谁曾想竟被你们伙同冥河道人,联手袭杀!”
宋钟这一招含血喷人,令众人听了大动肝火。
慧根和尚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
布袋宗师一声不哼,面容冷若冰霜。
醉道人本就专精火行,火气旺盛,被他这一骂,登时火冒三丈,头上燃起熊熊烈火。
韩秋烟脸上的煞气更加浓厚,险些挥下那屏蔽小半座京城的大鼎。
万径寒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注视着手中长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既然你们不认,那只好做过一场了。”韩秋烟首次开口,随后便毫无征兆地砸下大鼎。
这鼎有小半座京城那么大,一旦砸下,必将导致生灵涂炭,百姓死伤惨重。
慧根和尚和醉道人脸色齐变,正想合力阻止大鼎落下。
皇宫中,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到空中,以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砸向鼎身。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后,大鼎被反推回去,甚至鼎身上也留下一个巨大的拳印。
韩秋烟一挑眉梢,伸出纤纤玉手,稳稳托住大鼎一足。
借助反推力,那鬼魅般的身影一个翻身,稳稳停在空中。
所有人都看见,那是一个身披锁子甲,样貌苍老的太监。
醉道人、慧根和尚才刚松一口气,就听见那太监大喊一句:
“金鳞卫何在?”
倾刻间,大量身披金鳞甲,手握玉龙剑的士兵从皇宫各处涌出,在同样是宗师境的金鳞卫统帅段用的率领下,结成军阵。
杀气冲天,即便没有阳光照射,金鳞卫身上依旧闪着灿金色光辉。
军阵内所有金鳞卫的气机相勾连,竟令段用的气势压倒了其馀宗师。
“这就是,你说的军阵之术?”
万径寒眼前一亮,感兴趣地询问布袋宗师。
后者沉重地点了点头,“与我在天雍城见到的,如出一辙,想必是运用了飨食教的邪法。”
“邪法?不,那可是再正常不过的驭气之法,为何你们都对其带有偏见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待那慵懒的女声消失,众人才见到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正凌空缓步而行。
女子扎着云鬓,面容不施粉黛却依旧惊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妩媚的气质。
醉道人和布袋宗师看了她一会,齐声说道:“飨食教副教主,曾瑶。”
“正是在下,诸位宗师,许久不见,风采气度不减当年啊。”
曾瑶露出浅笑,鲜红如血染的朱唇勾人心魄,一一笑间,天地都好似黯然失色。
但在场之人都是意志坚定的宗师,不可能被她的魅术影响。
韩秋烟冷漠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果然,你投靠了朝廷,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这群馀孽搞出来的。”
曾瑶笑看摇头,轻轻晃了晃葱白般的手指。
“误呀,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飨食教,一直都是大干的良民,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出力,那不是应该的吗?反倒是姐姐你,不为朝廷做贡献,反而
“够了,话已至此,手底下见真章吧。”
韩秋烟已忍无可忍,作为五宗里面第二强的宗师,她的脾气一向很不好。
大鼎再次倾斜砸下,这一次,依旧是老太监去直面它。
这一击,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其馀宗师纷纷闻风而动。
金鳞卫凝聚军势,悍然杀向方径寒。
镇武司指挥使和西厂督主,则分别杀向醉道人和慧根和尚。
剩下的曾瑶与布袋宗师对上视线,战意倾刻燃起。
皇宫上空,杀气纵横,云烟弥漫。
神火熊熊燃烧,至阳真意躁动不休,刀罡剑气割裂层云。
罗汉怒目,禅定心境瞬间告破,进发无穷杀意。
拳印与大鼎相碰,每一次撞击都会令整座京城轻颤。
在场宗师的交战,已经令彻底改变京城,甚至附近大片局域上空的天象。
哪怕他们有意不对京城动手,哪怕京城有四气往复阵法护持,仍惨遭波及,大片房屋倒塌,街道翻出大量土石。
皇宫内,干帝稳坐龙椅之上,镇定自若地观察着双方交战。
京城的动荡导致国运产生不安,传回一连串示警,可他却置若罔闻。
远在万里外的大泽山,在人们所看不见的层面,血海泛起波涛,盘坐于业火红莲之上的道人睁开双眼,呢喃:
“是时候了。”
他的掌上,悬着一块如血晶石,晶石表面密密麻麻的符文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