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万沧海撇嘴,不屑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想让我泄露情报,门都没有!”
见他这样一副忠贞不屈的模样,莫狄夸赞一句:
“好一条响当当的硬汉,不禁让我想起,在卡美洛地牢学习审讯手法的那段时间。
犹记得,当年我也是阿瓦隆王国审讯的一把好手,全自动倒立洗头机、跑步做题机等发明,让无数囚犯洗心革面。
为了让他们参透劳动光荣的道理,我不辞辛劳,把一批早就被处死刑的囚犯尸体,用死灵术拉起来,让他们和囚犯一起劳动,起到榜样作用。
连死人都劳动,他们凭什么不劳动?当然,还是有少部分人,他们思想顽固,不肯被我感化,为了让他们发挥剩馀价值,我发明了另一门技术。”
募地,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一手伸入袖中,掏出了一个罐子。
罐子摇晃,内部的液体和浸泡物发出沉闷声响。
万沧海转动眼珠,看向那圆圆的罐子。
通过透明的玻璃,他看到罐子内装着黄绿色液体,浑浊,恶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液体内,则浸泡有一颗被掏出来的大脑,表面沟壑纵横,每一块褶皱都清淅可见,完全浸没在黄绿色液体,看起来极度疹人。
诡异的是,明明只剩一颗脑子,万沧海仍觉得它还活着,某种异质的生命力盘桓其中,不让它轻易死去。
“缸中之脑?”苏幽璃接过罐子,放在手上好奇端详着。
“这是一颗卡美洛贵族的脑子,在那段混乱时间,他曾做出和赵家类似的事,受害者从大人到孩童都有。”
这一个缸中之脑,是他原本为“冥河律法”准备的备用组件,后来他有了更好的材料,也就是死狱恶魔大脑,这才将其搁置。
而这一门手术,原本也是为构建律法计算机,才开发的技术。
现在嘛,倒是可以成为在幽冥印记受限前提下,提取生物记忆的技术。
莫狄又取出一个新的罐子,以及一些手术工具,神色冷淡。
看着仅剩头颅的万沧海,莫狄试着露出和善微笑。
可无论怎么看,万沧海都只能从他脸上读出阴狠。
“况且我相信,以你神罡境的境界,就算有些许失误,你应该也能撑过去。
说起来,我还没解剖过神罡境修土,你是我解剖的第一例。呼,加油,冥河,你可以的。”
万沧海瞳孔骤缩,看到那些冒着银光的不知名器材,听到道人一点也不自信的话语,他的面部肌肉便不自然抽搐。
名为“恐惧”的情感,在他内心滋生、扩散。
他本能地想要尖叫,却如在喉,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幽璃自行代入护士角色,接过手术工具,进行开颅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两人的默契配合,反而让万沧海更加惊恐,连带周围长老也手心冒汗,心跳加速。
身居高位这么久,他们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种骇人事,这种专门取走、保存他人大脑的事,哪怕是曾经的飨食教也不会这么做。
他们最多挖出大脑后,将其烤制成烤脑花,而不会让人处于这种似生非生、似死非死的状态。
“呼,放心,你能行的。”
莫狄自言自语,听起来不象是在安慰手术当事人,反而象是在给当事人上压力。
冰冷的手术工具触碰头皮,万沧海感觉这短短片刻似乎被无限拉长,他感受到头顶冰冷的触感一点点贴近,微弱但的确存在的痛觉正一点点加重。
沉重的压力终于攻破他内心的防线,恐惧汇成一句话突破喉咙,尖叫声震耳欲聋。
“停下,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莫狄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又继续缓慢推进,“比起你说的不知是不是谎言的话,我更喜欢亲自在你的脑子里查找答案。”
“等等,且听我一言,朝廷大军已经集结,他们想将城内的五宗门人一网打尽,随时可能攻入天雍城!”
“天雍城内,除了我青冥殿是朝廷内应外,肯定还有其他人倒向朝廷那边,他们一起发难,必然会让五宗损失惨重。”
莫狄放下手术工具,看向另外两人,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另外两名青冥殿长老讷讷不言,对此事一无所知。
见莫狄又看向自己,万沧海连忙开口:“这事只有我,以及其馀四宗的细作高层知道。”
“其馀四宗细作的身份,你知不知道?”
“不,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万沧海摇头。
莫狄扔下头颅,收起手术工具和缸中之脑,回望苏幽璃,说道:“你想怎么做?”
苏幽璃目光闪铄了一瞬,视线掠过地上一众然的长老,轻启朱唇,正要说话。
然而,白展锋抢在她说话前,率先朝莫狄跪下,说道:“冥河道长,还请放我等一条生路,好让我等能及时警告其馀宗门,共抗朝廷军队。”
其馀长老也幡然醒悟,接连朝他跪下,态度与先前判若两人。
些许个人尊严,对比宗门存亡,不算什么。’白展锋低着头,脸上表情尽数敛去,仅剩一脸的诚挚。
受刚刚那则消息的刺激,他们一扫颓唐,对宗门的担忧超过了战败的屈辱。
宗门,对他们而言不仅是一方势力,更是“家”的别称。
出身青冥殿的两名长老神色复杂,没有和他们做出一样的动作。
地上,万沧海的头颅无声注视着他们,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嘲讽。
血雾依旧弥漫在四周,没有散去的迹象。
莫狄负手而立,目光平静,无言凝视着白展锋。
这老东西挺聪明,没有去恳求与藏剑峰有关系的苏幽璃,而是直接恳求他。
那样做的话,苏幽璃或许,不,应该是大概率会看在已逝师父的面上,放他们一马。
但这样一来,同样会让她陷入纠结,纠结该站在他的角度来想,还是站在师父传道之恩的角度来想。
由此,他们便容易招致他的恶感,哪怕他大概率会同意苏幽璃的决定。
白展锋把问题抛给他,让他来做决定,起码不会引发他的恶感,反而让他主动考虑苏幽璃与藏剑峰的关系。
传道授业之恩,在他们看来非同一般。
巧合的是,莫狄也认同这套观点,但他不可能白白放他们走。
沉默良久,莫狄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在与苏幽璃对视一眼后,便微微垂下眼皮,象是在思考,又象在打瞌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长老们睫毛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源自血雾的低温侵蚀着他们,一些体质较弱的已经在打寒颤了。
万沧海的头颅也是如此,他的脖颈断面处已经结成血冰,牙齿不受控制地发颤,但眼中的嘲讽之色愈发明显。
见红袍道人迟迟不答应,白展锋一咬牙,再次开口:“道长,只要您放我们离开,事后,无论道长说什么,我都照做,哪怕将自己的头颅双手奉上。”
万沧海睁大双眼,刚要开口嘲讽,却听红袍道人说道:“放你们走,可以,但本座有两个条件。”
白展锋面露喜色,毫不尤豫答应道:“没问题,道长但说无妨。”
“一,本座要你们掌握的所有功法。”
莫狄没有说要藏剑峰的所有功法,一来,他们不可能掌握全部宗门功法。
二来,藏剑峰还藏着个太上长老万径寒,他也不好直接上门翻阅。
点了点头,白展锋说道:“可以,但我们都没把功法带在身上,就算默写下来也不够时间,只能等击退朝廷大军,再把功法给您。”
虽然大部分江湖人士把传承看得很重,但对白展锋这种长老而言,弟子更重要。
为了这次的五宗大比,藏剑峰的大部分中低层门人都来了,一旦被朝廷一锅端,纵使传承还在,没人练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这个不劳你费心,”莫狄断然拒绝,他担心其中有人死在战争中,这样他就亏了,“本座自有获取情报的手段,你们待会只要放松心神就行了。”
白展锋只好答应下来,他没有选择的权力,“那第二件事呢?”
莫狄又说道:“二,此事之后,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与我们做对,更不能将此事告诉其馀四宗。”
“好,我们答应您。”
白展锋重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冥河道人没有要他们的命,已经算不幸中的方幸。
他们不敢再提“飨食教馀孽”这一身份,更不敢提苏幽璃修炼飨食教功法的事。
这个世界,谁拳头大,谁就有理,一如曾经朝廷对五宗掌控城池的默许。
“不知道长您该如何获取我们的功法?”
对于他的疑惑,莫狄扯了扯嘴角,只说一句:“放松心神,闭上双眼,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反抗,否则,伤害的只有你们自己。”
要求有些奇怪,但白展锋等人还是老老实实照做。
待众人都闭上了眼,莫狄示意苏幽璃最好回避一下。
否则会看到一些血腥的画面。
苏幽璃摇了摇头,双手抱胸,翘首以待。
莫狄也不再劝,抬起双手,宽大衣袖中,红色鹤擎下,射出十数条黑红色触须。
这些触须由冥河死气构成,显得有些虚幻,不过手臂粗细,如捕食的毒蛇般从袖子里弹出,嗖的一下,钉入前方跪地的十数名长老额头。
“这是配合冥河律法研发的大脑记忆提取技术,无需灵魂作为媒介,类似刚才的缸中之脑,只不过更加温和,还要征得目标的同意才能使用。”
莫狄向苏幽璃介绍自己的新技术,语气略带着些自豪,看得苏幽璃对他翻了个白眼。
这种技术,看起来并不符合这世界的画风。
但考虑到此界还存在一些更邪道的东西,比如飨食教的人丹,炼血堂的炼血旗等,这门大脑记忆提取术似乎又没什么。
“唔!”
白展锋感觉脑袋一疼,一种异样的感觉找上了他,象是有什么东西强行挤进他的头颅,在他脑子里肆意穿梭。
使他不由回忆起自己学过的所有功法。
刚刚他不是说大脑没有痛觉吗?这胀痛感是怎么回事?’
牢记着冥河道人“放松心神,不要反抗”的话,白展锋死死压制着自己躁动的真元以及暴动的神意,不去抵抗这种感觉。
以往一幕幕在他眼前飞快闪过,他感觉自己就象是走马灯一样,见到了曾经练功的一幕幕。
刚拜入藏剑峰时练习基础剑法,正式成为外门弟子后开始修习《藏剑吐纳法》,普升内门后学习更进一步的《藏锋剑诀》
等到他把所有功法都回忆了一遍,不知不觉间,颅内那股胀痛感也消失不见。
白展锋还没睁开眼睛,仍有些发愣,就象刚睡醒那样意识朦胧。
“,都是剑诀剑法啊,连锻造灵器的方法也是关于剑的,就没有一些其他的吗?
前方隐约传来交谈声,正在说话的男子,语气似乎颇为失望。
“所谓藏剑峰,顾名思义就是练剑的宗门,藏书楼里或许有其他武功,但大部分弟子都不会去修炼,毕竟都拜入藏剑峰了,不练剑可是会被人排挤的。”
“这倒也是。不过,这些剑法还算可以,能填补我在这方面的缺陷。”
白展锋睁开双眼,不久前的记忆立即浮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仍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
“醒了?看来这门新技术似乎效果不错,才过去没多久就醒了。”
莫狄刚抽走冥河律法延伸出的触须,没说几句话,这白展锋和其他长老就醒了,可见他的新技术对目标极度友好。
其他人就该象他们一样,亲身体验一下他的新技术,感受何为“冥河科技天下第一”。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幕,白展锋一个激灵,看向红袍道人的目光中,不由带上些许畏惧。
刚刚,他一定是看到了他们的记忆。
这种能搜查记忆的武功,白展锋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下意识就将其归到邪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