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大门外,一群藏剑峰长老表情严峻,驻足不前,吸引了一群前来凑热闹的各宗弟子、江湖散人。
所有人都在猜测,藏剑峰为何搞出如此阵仗。
长老倾巢而出,这可不常见。
一间民房的屋顶上,陆大永和师弟符方衡并肩而立,踩着屋顶砖瓦,注视着下方那群长老。
“师兄,这群长老堵住别人家门,是想干什么?”符方衡疑惑问道。
“你问我,我又问谁?”陆大永没好气道,朝他翻了个白眼,“咱们来这,不就是看看他们想搞什么的吗?”
他汕汕笑道:“那倒也是::对了,师兄,你看到那群长老前边,那个带路的藏剑峰弟子了吗?”
“不用你说,师兄我可不是瞎子。”陆大永眯起眼睛,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会,没找到任何有关那弟子的记忆。
说明他只是个小卒子,应该不怎么出名。
“不过前边的苏府:那不是藏剑峰苏长老的府邸吗?怎么他们要堵着它呢?”
陆大永疑惑,莫非藏剑峰内订了?
若真如此,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五宗表面上同气连枝,其实背地里竞争不少。
能见到藏剑峰内江,对其馀四宗而言也算好事一件。
毕竟藏剑峰势力太大了,尤其是在万径寒一剑退十万大军后,势力愈发膨胀,隐隐有横压其馀四宗的势头。
长此以往,说不定以后不会再有五宗,而是只有一个藏剑峰。
“打起来,打起来::::”陆大永小声说道,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符方衡一手捂脸,悄悄远离了他两步。
两名紫霞宗弟子不远处,五名掩面的镇武卫暗子受雨千户指示,分散隐藏在各房屋内,随时准备出手。
如果冥河道人实力一般,容易控制,就趁机将其掳走。
如果他实力太强,不易控制,就配合藏剑峰长老,尝试暗算他。
总之,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杀掉。
五人都是在天雍城潜伏多年的镇武卫,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每一条巷道,每一间房屋,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待会只要得手,他们随时能借助曾经的布置,迅速逃出生天。
万事俱备,只等藏剑峰动手。
“呼。”身形佝偻的老乞弓呼出一口浊气,凝视着手中的一块令牌,正面刻有“镇武卫”三字。
而背面,则刻有他的名字,赵礼。
看着这不知多少年没被叫过的名字,老乞弓有些恍惚,一时陷入回忆。
自藏剑峰渗透掌控天雍城后,城内镇武卫要么被秘密清除,要么被排挤离开。
他们五人,是这天雍城仅存的镇武卫暗子,每个都曾在人生最困难之际,受到来自镇武卫的帮助。
也因此,他们心甘情愿把剩下的人生交给镇武卫,奉献给朝廷。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乞弓喃喃自语。
若没有当年镇武卫的一时善念,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赵家。
哪怕赵家已经不复存在,他仍愿报此知遇之恩,即便要面对人数众多的藏剑峰。
酒楼顶层,一个长相阴柔、皮肤白淅的人端着酒樽,用馀光观察苏府的方向,表情玩味。
“一,二,三::十四,整整十四个神罡境,这就是藏剑峰如今公开的底蕴?”
雨广直叹息一声,把酒一饮而尽。
“不愧是五宗之首,底蕴竟如此浑厚,加之其馀四宗,都能和大干比一比了,哪怕他们的底层力量并不如大干。”
即便他们底层力量不足,门下弟子无法比拟数以万计的大干军队,但这个世界上,决定成败的往往不是底层,而是顶层。
这是个很令人无奈的事实,雨广直深知,即便是由十万个炼骨炼脏层次,拥有镇武卫军备的土兵组建的大军,也挡不住宗师一剑。
甚至于,只要几个神罡境,就能以微小代价,将这支大军击溃。
大军需要士气支撑,不可能死战不退。
“但,多亏了飨食教的遗留,加之镇武司无数同僚这么多年的钻研,宗师、神罡决定战争走势的日子势必成为过去。”
象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雨广直微微一笑,放下酒樽。
五年前,五宗不计代价,剿灭飨食教,可他们不知道,早在围剿开始前,朝廷就已暗中收留了一批飨食教教众。
那批教众早已预料到会有危险,提前连络了朝廷,并以手中筹码和效忠,换来了朝廷的庇护。
他们交出的筹码,就是他们当时的研究项目,也是引来五宗围剿的原因。
那些教众投奔朝廷后,便与镇武司密切配合,将那还未完成的项目逐渐完善,终于让朝廷拥有了彻底战胜五宗的底气。
这次,雨广直来到天雍城,除了联系城里仅剩的五个镇武卫暗子外,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确定五宗来了多少人。
发现冥河道人这个飨食教馀孽,只是意外之喜。
雨广直很清楚飨食教成员的价值,更知道他们会带来多大危害。
毕竟那帮投奔朝廷的飨食教教众,可是做出了榜样。
他们除了配合镇武司研究外,还搞出了一种名为“人丹”的伤天害理之物,并蛊惑了多名权贵,乃至是当今天子沉迷其中。
雨广直厌恶这类事物,但在王公贵族、当今天子的共同庇护下,他对那群飨食教的人无计可施。
有次,他逮捕了一个掳掠婴孩去炼人丹的教徒,刚想对其判罪,却被上头一道命令阻止。
事后,那名教徒施施然走出监牢,徒留他紧双手,还在不久后遭到诬陷、停职。
可以说,如今他既知道朝廷离不开飨食教,又想弄死飨食教的人,内心矛盾至极。
“如果能活捉冥河道人,或许能从他口中问出,飨食教的‘丹瘾’该如何破解。”
如果不能,那就只好斩草除根了。
“死掉的飨食教馀孽,才是好馀孽。”
他眼神阴冷,放下筷子,起身,居高临下,眺望远方。
“五宗很重视此次大比,宗门的中底层基本都来了,除去负责守卫宗门的人外,高层也来了不少,只要把他们全部铲除,五宗必然元气大伤。”
“是时候去通知皇甫将军了。”
雨广直瞬间消失,只馀呢喃声于风中消逝。
夏云逸眯起眼晴,看了眼苏府的牌匾,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转身抱拳,低头说道:
“诸位长老,那个自称冥河道人的飨食教馀孽,就在里面。”
说完,他略抬起头,换上一副愤恨的表情,咬牙道:“请诸位长老,替那些死去的流民,以及被妖道残害的百姓,主持公道。”
见他如此情真意切,为首的长老白展锋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身为我藏剑峰弟子,就该嫉恶如仇。”
白展锋捻着胡须,装模做样地说道:
“城外大量流民被残忍屠杀,白骨露于野,实在是天怒人怨,若事情属实,我们一定会给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可,可我听说他有苏长老庇护,该不会
:
夏云逸没说完,就被他给打断:“如果苏长老执意庇护,我将禀明宗主,撤销她的长老之位。”
说罢,他和身边的黑袍长老对视一眼,对方须发皆白,面无表情,只有眼底燃烧着怒火。
“那个妖道,杀了风儿,我绝不会放过他。”青冥殿殿主万沧海怨愤道,“哪怕风儿真犯了错,那也只能由青冥殿律法来罚,何曾轮到他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万师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要被嗔念冲昏了头。”白展锋轻抚长须,走上前去。
望着他的背影,万沧海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也跟了上去。
走到门前,白展锋一掌击出,手掌拍在门上,雄浑掌力爆发。
按他的设想,这门即便没有四分五裂,也该被他一掌轰开。
然而,片刻后,大门纹丝不动,他的表情也僵在脸上。
把手掌移开,白展锋看了眼连掌印都没留下的大门,逐字逐句道:“四气循环,好个妖道,还真是飨食教馀孽。”
原来整扇门连同这座府邸,都被四气循环笼罩,他打出的掌力,会随四气流动分散到府邸各处,最后传导到地下。
这是飨食教的常用手段。
至于布置这一阵法的人,究竟是真的馀孽,还是偶然拾到功法的幸运儿,这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凡是与飨食教有染的人,宁杀错不放过,这是五宗长久以来形成的共识。
白展锋脸色铁青,运起真元,附于掌上。
随后一掌击出。
轰!
府邸震动,石桌摇晃,使得桌上茶水洒下些许。
棋盘上,早落好的黑白棋子也因此而移动。
苏幽璃柳眉微,警向门口,趁此机会,莫狄不着痕迹地移动棋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抿了口泡有枸杞的茶水。
收回视线,苏幽璃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对比自己的记忆,幽幽道:“你动了棋子,对吧?”
“有吗?”莫狄斜眼,“以我的下棋技术,有什么作弊的必要吗?”
苏幽璃不语,舔了舔唇角,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他,顺手落下一子。
他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跟着落下一子。
看着棋盘上五颗黑子连成一线,莫狄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局是我赢了。”
“赢一局五子棋而已。”苏幽璃摇了摇头,修忽间整座府邸又震了一下。
她说道:“府邸的四气循环阵法撑不了多久,你有把握战胜外面的长老吗?”
“他们不是我对手。”莫狄收敛了笑容,面容平静,语气中带着一股自信,“正好以他们为磨刀石,印证我这段时间的所学所悟。”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以太层的预言早已为我揭露这一幕,而下一幕至关重要。”
他指的,当然是把夏云逸追杀到坠崖,最后偶遇天书了。
近段时间,他抽空把天雍城周围都扫描了一遍,尤其是那些存在悬崖峭壁的地方,却没找到预言中的天书。
由此,他推断,天书只能在合适的契机下偶遇,比如预言中夏云逸坠崖这一契机。
坠崖不死,偶遇天书,这应该是属于夏云逸的机缘。
轰!
又一声巨响,伴随着呼啸而至的狂风,两块门板重重砸向二人。
莫狄眼帘微垂,抓起棋盘一角,连带上面的黑白棋子一同,甩飞出去。
棋子先与门板相撞,如子弹般,在门板上打出一个个窟窿,令这两块厚实门板变成碎块。
紧随其后的棋盘馀势不减,发出音爆,旋转着飞向门外。
刚跨过门坎,白展锋瞳孔骤缩,先挥剑挡下了数十颗飞来的棋子,又见到一块棋盘旋转飞来。
过往练剑的记忆铭刻于肌肉,他本能般挥动三尺青锋,试图将飞来的棋盘一分为二。
剑光转瞬即逝,天外玄铁打造的利剑在材质上,天然胜过木制的棋盘,不出所料地将其一分为二。
但剑身传来的巨大力道,也震得白展锋虎口发麻,甚至后退一步。
被切分开的棋盘碎片一左一右,深深嵌入苏府院墙。
“毁坏我苏府的大门和院墙,这笔帐得记到你们头上。”
苏幽璃抿了口茶,毫无征兆地把石凳踢飞,砸向白展锋。
白展锋再次出剑,毫无保留,丝丝缕缕的剑气把石凳切碎。
“对了,还要加个石凳,以及刚才的棋盘棋子。”
“苏幽璃,你果真要包庇飨食教馀孽,阻碍执法堂执法不成?!”白展锋一脸怒容,握剑的手微微发麻。
“包庇?”苏幽璃面无表情,一手拨弄四气,寒凉温热气机于她手中流转。
不止白展锋,他带来的其馀长老都脸色大变。
他用剑指着苏幽璃,怒道:“好一个苏幽璃,原来偷偷练了飨食教的邪功,纵使你是长老和苦山山主,我今天也要把你带回执法堂审问。”
诸位同道,对付飨食教馀孽不用讲江湖道义,大伙并肩子上!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万沧海应声而动。
黑袍猎猎间,一抹黑色忽闪而过。
神兵“墨云剑”之上,七层神罡浮现,剑锋笔直刺向红袍道人。
如墨般的黑云不知从何处翻涌而出,迅速屏蔽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