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分不明的肉落入口中,厨师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脸上立马浮现铁青之色。
室息感上涌,他拼命拍打自己粗大的脖颈,发现没任何用处后,一把夺过桌上的茶壶,不顾茶水滚烫,大口吞下。
滚烫的茶水流进嘴里,立马在他嘴里烫出几颗硕大的水泡,即便如此,那块带骨头的肉仍卡在他喉咙里。
它没被咽下,而是不上不下。
厨师的脸得如猪肝那般,双目圆瞪,如同一条快室息而死的鱼,不得不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老板娘。
“牛二,快张开嘴,我帮你把肉取出来。”
老板娘也是一脸焦急,顾不上航脏,直接把自己纤细的手捅进厨师嘴里。
莫狄老神在在,钉在条凳上一动不动,依旧用筷子在那叠肉里挑挑抹抹,没多久又挑出一些黑黑的毛发。
前桌的老瞎子一脸惊奇,蒙着黑布的双眼明显看向他,讶异道:
“没想到我竟也会看走眼,不曾发现你藏了一手暗器功夫也不对,我本来就是瞎的,这还真怪不了我。”
店小二回过神来,色厉内茬地盯着他,脚下忍不住后退半步,“客官这是何意?为何下此狠手?”
说话间,他的手悄然摸上了系在身后的短刀。
表面上,他看起来很是强硬,实际上内心后怕不已,生怕下次轮到自己被“喂食”,更担心下次射过来的不是肉,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何意?我还想问你们为何给我上这种食物,莫不是在消遣莫某?”
莫狄凝视着缠在筷子上的黑色毛发,俄顷,他再一甩筷子,把那团毛发丢到店小二脸上。
“真当我看不出来,食材的原料是什么?”
啪叽的一声,毛发拍在店小二的一只眼上,纵使他早就做好了暴退的准备,也没有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敏感的眼部受到刺激,他惨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扯那团附在眼上的毛发,却发现发丝早已刺入眼珠。
此时,旁边的厨师刚逃过一劫。
老板娘不愧是练过“穿花蝴蝶手”的,纤细灵活的手探入喉咙,柔若无骨,轻易帮他夹出了那块带骨头的肉。
完事后,她嫌弃地用木桌擦了擦手,把那块肉丢进厨师手里。
厨师也没浪费,三下五除二地把肉啃光,吐出骨头,转头一脸阴地看向莫狄。
“不吃是吧?你也觉得我炒的菜有问题?”
他一把抄起掉在地上的菜刀,象是被伤及自尊,恶狠狠地拿刀指向面前的客人。
“你但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今晚的加餐就有着落了。”
他虽然对刚刚被投喂一事耿耿于怀,但只认为那是自己不小心导致的。
否则,凭他练至大成的解牛刀,绝对能轻易拦下袭来的暗器。
老板娘擦完手后,也是一脸阴郁,朝莫狄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彻底不掩盖自己眼中的贪欲。
这种贪欲中,虽有色欲,但更多的却是食欲。
她舔了舔嘴角,给人的感觉就象是条毒蛇,“客官你最好给出个解释,是我们烹饪的食物不够美味?还是这道菜不合你的口味?”
店小二也在这时把毛发拔了出来,与之一同的还有他自己的眼球。
他的脸因疼痛而抽搐、扭曲,五官挤作一团,眼框中流出一行鲜血。
可他却浑不在意,反而颤巍巍地露出狞笑,一口吞下自己的眼珠,连带着那团黑色的毛发。
一边笑,他一边说出令人胆寒的话:“我还没尝过自己什么味呢,这可是大补啊。”
啪嗒。
莫狄放下筷子,原本一直低垂的双眸终于抬了起来,直视着面前的三个怪人。
从刚才他就注意到,这三人的关注点很奇怪。
他们关注的重点并不在食材上,而是在菜肴的味道上,似乎对他们而言,食材的种类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食物的味道。
“你们似乎把吃人当作天经地义的事了。”莫狄语气漠然,看向他们的眼神带上些许寒意。
“那又如何?”厨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恶心的黄牙,牙缝中还夹着各种秽物,“只要好吃就行了,管他什么食材!”
店小二也狂笑起来,抽出自己身后的短刀,“食物的意义,除了让人填饱肚子外,就是为了让人感到美味,仅此而已!”
老板娘嫣然一笑,右手往衣裙处一抹,指间倾刻多了几根银针,“追求五味的极致,这就是我们飨食教的教义。”
“原来是一群食人癫子啊。”
莫狄面上波澜不惊,如果是以往的他,或许会对此感到些许愤怒。
但现在的他不会,他只会产生满腔杀意。
“飨食教?”听到这一名字,前桌的瞎子变了脸色,“飨食教在五年前就已被五宗剿灭,没想到这里竟有几条漏网之鱼。”
提起飨食教,他的脸上竟浮现几分惧色,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们的教名,”老板娘露出感慨般的表情,“飨食教虽早已成为过去,但我们对滋味的追求永不满足。”
“好了,说这么多作甚?元那小子,赶紧说出你的高见,说不出来的话,就等着成为我砧板上的鱼肉吧。”
厨师晃了晃手上的菜刀,冰冷的刀身折射出阵阵寒光。
莫狄警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只是把手伸进怀里。
厨师三人就这样看着他,从怀里慢慢掏出了一根类似铁棍的奇怪玩意,齐刷刷笑了一声。
“一根铁棍?连灵器都称不上,更不可能是神兵,这就是你的底气?哈哈哈一一”
膨!
枪声骤响,厨师的嘲笑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崩烂的菜刀,以及自己那被掉大量血肉的肥硕身体,上面还纠缠着一缕缕血色火舌。
剧痛袭来,淹没理智,他后知后觉般发出痛呼:“哼哼哼啊啊啊啊啊!”
其馀两人也陡然一惊,不约而同往两旁挪开脚步,远离厨师的同时,也远离那诡异的血色火舌瞎子反应最快,早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抓起了自己的二胡,往左边一个纵跳,跳到房梁之上,手上抓着琴弓,似要开始演奏。
“这就是我的底气,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莫狄再次抬起了枪,对准店小二,“你大可试试,究竟是自己的腿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威胁的话一说出口,店小二就果断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汕笑,僵硬转身。
从刚才那一枪来看,他的轻功再快,也快不过那所谓的子弹。
“哈哈,客官,我们刚才是在和你说笑呢,别介意别介意。”
“巧了,我也是,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禁不起玩笑,在我老家那边,硬接子弹只是轻轻松松。”
“我们那边,每个人从小都会用小口径子弹射击自己,以此锻炼自己抗子弹的能力。”
看了眼两人绷紧的脸,莫狄缓缓把龙焰猎枪移到老板娘那,不满道:
“笑啊,怎么不笑?是觉得我的玩笑不好笑吗?”
听到他的话,老板娘和小二对视一眼,先是干笑两声,随后笑得越来越连贯,越来越大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就说嘛,原来客官也在和我们开玩笑呢。”
两人的尬笑声回荡在客栈内,一度掩盖了厨师的痛呼。
莫狄又把手伸进怀里,从里面摸索出了三条绳索,扔到三人面前。
看着地上的绳索,除了仍在哀豪的厨师外,店小二和老板娘脸色俱是一僵,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别紧张,我这也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呢。”
莫狄维持着冷淡的表情,朝房梁上的老瞎子说道:“老丈,不知能否下来帮他们把自己捆起来?”
老瞎子微微一愣,想到他那名为“枪”的古怪武器,一脸头疼地答应下来:“这倒是没问题,
不过你叫我来做这个,真考虑过我瞎子的身份吗?”
随后他从房梁上跳下,如同一个视力正常的人那般,走到三人面前,拾起绳子,开始捆绑。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瞎子。
“你们几个,老丈帮了你们这么大忙,你们竟然不感谢他?”
见老板娘他们一脸畏缩,莫狄皱起眉头,语气不满。
除了仍在哀豪的厨师外,其馀两人脸色一变,连声感谢。
老瞎子一脸怪异,等绑到厨师时,他看了看仍在不停翻滚痛呼的黑大汉,为难地说道:
“这人,怕是不好绑啊。”
“不好绑?这简单。”
莫狄打了个响指,眨眼间,厨师身上的血焰燃遍全身,他身上的伤口也快速恢复起来。
而代价,只不过是厨师从一个几百斤的胖子,被烧成一个不到一百斤的皮包骨。
听到厨师没了动静,瞎子还以为他是死了,一言不发地把他绑了起来。
办完事,瞎子就退到一旁,捡起自己的二胡,小心问道:
“那啥,小兄弟,我想起家里还有急事,就先走了哈。”
“急什么?老丈你难道就不好奇,飨食教还有多少漏网之鱼吗?”
莫狄轻飘飘一句话就止住了他的脚步,哪怕他其实不想知道这回事,也不得不借坡下驴。
“我突然想起来,那件事好象也不是很急,哈哈,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老头子我姑且留下来多待一会,小兄弟你不嫌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