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下雨,老家人手不够,打电话叫我帮忙,明天请假一天。)
东京都的时光,在表面的秩序下,总有其独特的流速。
对于蛰伏于阴影中的势力而言,时间既是毒药,也是催化剂。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上野组这座看似稳固的极道堡垒,其内部早已被蛀空,只馀下华丽却脆弱的外壳。
若头藤本木的野心,如同不断增殖的菌丝,在组织的肌理深处蔓延。
他与组长山本健太残存势力之间的角力日趋白热化,流言语和零星冲突不断。
赤松组则象潜伏的猎豹,暗中调动着力量,等待着内田太郎与藤本木协议的执行时机。
与这两大极道组织内部的躁动与外部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位于港区的石川老宅。
这里,仿佛是风暴眼中那片异常诡的宁静地带。
石川隆一,这位老宅现今的主人,生活轨迹规律得宛若精密钟表,按部就班的前往警署上班,处理公务,翻阅卷宗,偶尔与同僚进行着不痛不痒的关于治安和棒球的闲聊。
可在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他很快便察觉到了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和那份如影随形的监视。
石川隆一没有立刻采取激烈的反应,而是凭借反跟踪的技巧,轻易的锁定了监视者的身份,并确认了对方来自藤本木的指派。
对此,他并未感到意外和动怒。
石川隆一只是心中冷笑,选择了按兵不动,装作对此一无所知,任由那些监视者骨之姐般跟在远处。
在某些时候,他甚至会刻意在监视者视线范围内,表现出一些符合刑警身份无伤大雅的行为,进一步麻痹跟踪者。
石川隆一知道,过早的清除这些眼线,只会打草惊蛇,让藤本木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
他需要这些眼线存在,以便在关键时刻,传递想让藤本木知道的信息。
在这种微妙于刀尖上维持的平静表象之下,时间来到了第三天。
夜幕降临,东京都开始披上夜的华服,霓虹灯次第亮起,将都市的喧嚣与欲望喧染得光怪陆离。
石川隆一利用人群和建筑物的掩护,轻易甩掉了身后那几条脚的尾巴。
步行至几个街区外的一个预定点,一辆黑色轿车静静的停靠在路边的阴影里。
石川隆一没有丝毫停顿,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后排。
车内弥漫着真皮座椅特有的气味和若有若无的清洁剂清香。
他目光平视前方,简洁的吐出两个字。
“出发!”
“是,大师兄。”
石川勇气应声答道,声音低沉而稳定。
轿车如黑色的水流,导入傍晚繁忙的车流之中。
目的地,世由谷区,上野组顾问,上野真央的宅邸。
车内陷入了一种默契的沉默,气氛凝重却并不压抑。
石川勇气全神贯注的驾驶着车辆,穿梭在东京错综复杂的街道网络中。
石川括永则默默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武器。
尽管根据大师兄的判断和此行的性质,发生直接武力冲突的可能性极低,但石川家的行事准则向来是料敌从宽,有备无患。
石川隆一放松的靠在柔软的真皮椅背上,闭目养神。
但他的大脑并未休息,而是在飞速运转,好似高性能的计算机,调取分析,集成着所有关于上野真央的已知信息。
上野真央,明面上的身份是上野组的顾问,已故前组长上野雄一的独生女,以及现任组长山本健太公开的情妇。
尽管这个身份的真实性与含金量,在如今山本健太自身难保的局面下,已大打折扣,甚至其真实性也值得推敲,却足以说明这个女人绝非凡品。
她并非那种依附于男性权威生存的丝花,而是在父亲死后,凭借自身的手腕和智慧,以及在组内部分老臣中的影响力,一步步巩固了自己地位的女人。
上野真央除了拥有不俗的个人财富,还有着敏锐的嗅觉,行动果决不乏狠辣。
更重要的是,她正在试图调查自己。
这不仅是一种威胁,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对方的眼光和危险性。
今天,正是上野真央派遣其乳母百合子,与黑市情报商人中山圭约定获取关于石川隆一初步情报的日子。
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上门,是石川隆一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既是一种摊牌,也是一种施压。
让上野真央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窥探的普通刑警,而是拥有难以想象资源和手段的潜在合作者或敌人。
约莫一小时后。
轿车驶离了主干道的喧嚣,进入了世田谷区一处较为幽静的住宅区。
这里的街道明显宽阔许多,两旁是高大的围墙和茂密的林木。
最终,轿车在一处拥有宽阔庭院前。
相比起港区石川老宅那种历经数代沉淀下来,浸入骨子里的名门气质与历史厚重感。
这座宅邸很新,也更注重现代生活的舒适与气派,少了一份岁月的沧桑,却依旧彰显著主人所拥有的财富与不容小的社会地位。
黑色轿车停在大门前。
石川勇气躬敬的道:“大师兄,我们到了。”
石川隆一闻言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迷罔,只有一片清冷沉静。
“恩,通报吧!”
“好的,大师兄。”
石川勇气和石川括永齐声回应,言语中充满了绝对的信任与服从。
两人推门落车。
黑色轿车的出现,早就引起了大门内守卫的注意。
两名穿着黑色西装,体格健壮的男子立时就从阴影中现身,隔着大门,警剔的注视着外面的两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名守卫上前一步,语气虽然努力保持着克制,但那种属于极道成员的强硬与阻拦意味依旧表露无遗。
“站住!这里是私人宅邸,请问有何贵干?”
石川勇气距离大门约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双眼淡然的看着两名守卫。
他的眼神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沉静如山的压力,让这两名久经场面,见过血光的守卫也不由得心中一凛,本能的绷紧了身体。
石川勇气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淅,同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请通报上野真央小姐,石川隆一阁下前来拜访。”
“石川隆一?”
开口的守卫皱了皱眉头,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但显然一无所获。
不过,能直接找到这处极为隐秘的住宅来,并且直呼小姐名讳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此事显然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守卫能够擅自做主的。
守卫尤豫了一下,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对石川勇气说道:“请稍等,我需要请示小姐。”
言罢,一名守卫迅速转身,小跑着穿过前庭,向着宅邸主体建筑的方向而去。
石川勇气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他负手而立,微微仰头,打量着这座宅邸的外观。
高墙、茂密的树木、精心修剪的庭院轮廓,在夜色中勾勒出一幅富贵静谧的图景。
不知何时,石川隆一来到了石川勇气的身后。
他就静静的站着,气度沉凝,仿佛自己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正在巡视领地。
高大的身材,外加那份泰然自若,让留在原地的守卫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几分。
宅邸深处,一间充满了雅致和风与禅意的传统茶室内。
上野真央正跪坐在铺着崭新榻榻米的地板上,身姿挺拔而优雅。
她面前摆放着一套价值不菲,色彩绚烂的九谷烧茶具,茶、茶、茶罐一应俱全,显示出对茶道的精通与热爱。
空气中弥漫着新碾抹茶的清香,以及若有若无的线香味道,试图抚平人心的躁动。
上野真央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访问和服,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挽成了发髻,插着一根素雅的珍珠发簪。
她的年龄与小泽鹤子相仿,正处于女人兼具青春尾巴与成熟风韵的黄金年华,却已然经历了太多寻常女子一生都未必会经历的波澜。
上野真央刚刚结束与一名心腹手下关于组内最新局势的密谈。
藤本木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拉拢和打压的手段也愈发激烈,组内人心浮动,不少墙头草已经开始倒向若头一方。
山本健太仍旧下落不明,生死未下,这无疑加剧了组织的混乱。
而赤松组在旁虎视耽,如同阴云笼罩,让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上野真央尝试通过茶道来让自已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但效果甚微。
三天前,她派遣最信任的乳母百合子,去找黑市情报商人中山圭,委托其调查石川隆按照约定,今天应该能拿到初步的报告。
不知为何,从今天下午开始,上野真央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象是心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微微悬空无法落地,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缺省的轨道,朝着未知的方向滑去。
就在这时,茶室那精致的樟子纸门被轻轻拉开一道缝隙。
一名穿着素色和服,举止恭谨的侍女跪在门外禀报。
“小姐,有一位自称石川隆一的先生求见。”
啪嗒!
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响起。
上野真央正准备提起茶进行点茶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顿,竹制的茶轻轻磕在了黑乐茶碗的边缘。
她抬起头,那双见过无数风浪,早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眸子里,罕见的掠过难以掩饰的惊讶,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好象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石川隆一?
他怎么会来这里?而且是在这个如此敏感,关键的夜晚?
惊讶宛然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随即被更深的警剔与飞速运转的思虑所取代。
上野真央轻轻放下茶,取过身旁的白色绢布,慢条斯理的擦拭了一下纤长的手指,借以平复内心的震动。
对方不请自来,绕过所有常规的连络渠道,直接找到了这处极为隐秘的私宅,这本身就传递出一种极其强烈且复杂的信号。
要么是愚蠢到极点的自投罗网,要么就是拥有着绝对的自信和令人忌惮的底牌。
可是,上野真央刹那间就排除了前一种可能。
一个能让她手下精锐调查许久却只得到些皮毛信息,宛如笼罩在浓雾中的人,绝不可能是缺乏头脑的蠢货。
那么,答案就只能是后者了。
石川隆一知道了自己在调查他?他是如何得知的?通过什么渠道?
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正面接触,目的究竟是什么?是示警?是谈判?赤裸裸的威胁?
无数个念头在上野真央的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及其带来的后果。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与威严,那种掌控局面的气势重新回到了身上。
“请他到西面的客厅。奉上今年的玉露新茶。”
“是,小姐。”
侍女躬敬的应声,悄然退下,并轻轻拉上了茶室的隔扇。
上野真央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和服的衣襟和下摆,确保自己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她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神秘莫测的石川隆一。
无论对方来意是善是恶,是合作是挑畔,避而不见只会显得自己怯懦无能。
她上野真央,从来不是畏缩不前之人。
宅邸那扇大门,在得到内部指令后,慢慢向内开启。
先前进去通报的守卫快步走出,一眼就看了石川隆一,整个人不由一震,态度比面对石川勇气时更加躬敬。
他微微躬身道:“石川先生,小姐有请,请随我来。”
石川隆一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迈步跟随守卫,踏入了上野真央的宅邸领地。
石川勇气和石川括永抬着沉重的旅行袋跟在后面。
穿过精心打理的前庭,脚下是打磨光滑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豌曲折。
小径两旁是造型优美,姿态劲的松柏,以及点缀其间的石灯笼和一座惊鹿。
竹筒偶尔因为蓄满水面敲击在石头上,发出“笃”的一声清响,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更添几分禅意与幽玄之感。
宅邸的主体建筑是传统的数寄屋造风格。
进入玄关,早有穿着素雅和服,训练有素的侍女跪迎在旁。
地上摆放着准备好的高级室内拖鞋石川隆一换上拖鞋,在侍女的引导下,穿过一条廊腰缦回,挂着几幅现代风格日本画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宽敞而典雅的客厅。
客厅采用的是典型的和洋折衷风格,地上铺着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草香的昂贵榻榻米,中央摆放着低矮的紫檀木茶几和柔软的丝绸坐垫。
但房间的一侧也设有一组舒适的西式真皮沙发和配套的茶几,显示出主人兼容并蓄的生活品味。
上野真央已经端坐在茶几的主位等侯。
她没有在正式贵宾室接待,而选择了私密舒适的客厅,也是在传递出一种信号。
她上野真央愿意以相对对等的姿态,进行这次突如其来的会面。
当石川隆一稳健的步伐踏入客厅。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第一次真正交汇。
倾刻间,上野真央心中再次闪过难以言喻的惊讶,甚至比刚才听到通报时更甚。
眼前的男子,年轻得有些出乎意料。
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面料和做工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与印象中或是过或是刻板的刑警形象截然不同。
石川隆一的面容称不上英俊,但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硬朗和冷峻的感觉。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沉静得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又象蕴藏看无尽旋涡的深海,波澜不惊,却让人望之心悸。
那是一种超越了年龄的沧桑与洞察力。
同样,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独特而复杂的气场,既有古老家族世代沉淀下来的沉稳与威严,又有一种洞悉世情,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自信。
这种独特的气质,上野真央只在那些真正在权力和阴谋中沉浮了数十年的老狐狸身上感受到过。
面对跟想象中不一样的石川隆一。
这让上野真央原本准备好的应对策略,不得不重新做出调整。
与此同时,石川隆一也在冷静的打量着上野真央。
真人比通过零碎情报和侧面了解所勾勒出的形象,更加生动,也更加具有内在的张力,看起来比预估的还要年轻几分。
她不象寻常极道大佬的女儿或情妇那样。
要么锋芒毕露,盛气凌人。要么唯唯诺诺,依附于人。
上野真央端坐在那里,身姿优雅古典,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却锐利如鹰隼,有种穿透人心的洞察力,同时内敛而危险,如同包裹在丝绸中的匕首。
石川隆一心中微凛,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或许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难缠,还要棘手她不是藤本木那种容易被权力欲望和眼前利益驱动的莽夫,也不是山本健太那种一切以利益为准则的纯粹利己主义者。
上野真央有着自己的盘算,自己的坚持,甚至可能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信念或软肋。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更精巧的手段。
“石川先生,久仰大名了,请坐。”
上野真央率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石川隆一微微欠身,礼仪无可挑剔。
“上野小姐,冒昧来访,打扰了您的清静,还望见谅。”
接着,他从容的在客位的坐垫上坐下,姿态放松而自然,没有丝毫的拘谨或不适,仿佛经常出入此类场合。
侍女奉上两杯冲泡好的玉露茶,翠绿的茶汤在洁白的瓷杯中荡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奉茶完毕。
侍女便躬敬的退下,轻轻拉上了客厅的隔扇,将空间完全留给了这两位各怀心思的男女。
茶香袅袅,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室内沉寂的气氛交织在一起。
两人都未立即去碰杯茶,短暂充满试探意味的沉默在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心理交锋,如同两只顶尖的掠食者在互相评估着对方的实力与意图。
最后,还是上野真央再次打破了沉默。
她决定掌握一些主动权,至少要在表面上控制谈话的节奏。
“石川先生今日突然大驾光临,实在是出乎意料。不知有何指教?我记得,我们之间似乎并无预约,也素未谋面。”
石川隆一端起面前的茶杯,嗅了嗅茶香,然后看向上野真央,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本质。
他没有选择迁回试探,而是直接切入主题,“上野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今日前来,目的有二。”
“其一,是为了终止一场不必要,且注定徒劳的调查。”
“其二,也是为您,以及您所关心的一切,提供一个可能的选择。”
上野真央闻言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的收紧,但脸上仍然保持着完美的平静。
“哦?石川先生的话,恕我愚钝,我不太明白。什么调查?又是什么选择?”
听到这话,石川隆一嘴角扬起嘲讽的意味。
“关于我的调查,委托人是您,上野真央小姐。”
“至于执行者,是活跃于三轩茶屋一带,在黑市情报圈内小有名气的中山圭。”
“你们约定的初步情报交付日期,就是今天,今晚。没错吧?
话音刚落,上野真的心脏还是猛然一沉,如坠入冰窟。
他果然知道了!这绝不仅仅是察觉到被调查那么简单,这意味着:::对整个调查过程了如指掌。
石川隆一甚至可能知道百合子的存在。
他是怎么做到的?监视了百合子?还是在我身边安插了内鬼?
石川隆一是否已经控制了中山圭?后者可能性更大。
上野真央深吸一口气,没有承认,也没有愚蠢的否认,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怯懦可笑。
她只是端起茶杯,浅浅的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汤,借以掩饰内心的震动与飞速的思考。
“石川先生的消息网络,比我想象的还要灵通许多。”
“身处旋涡中心,若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石川隆一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虽说只是一个不大的动作,却带来一股令人呼吸微室的无形压力。
“我理解上野小姐对我,以及对我那位不慎卷入贵组事务的弟弟苍太的关注和疑虑。””
“毕竟,山本组长的安危,牵动着太多人的心,也直接关系到上野组的未来格局。但是”
他直接点出了山本健太,这一记重锤,敲打在上野真央的心上。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最初的预料,正朝着无法完全掌控的方向疾驰。
石川隆一话锋一转,冰冷刺骨的警告道:“有些界限,不能逾越。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并非幸运,反而是取祸之道。尤其是通过错误的方式,错误的人去探究。”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宛若实质般落在上野真央的脸上。
“为了表明我的诚意,也为了让上野小姐能够认识到,继续这种调查不仅是徒劳,更可能带来您不愿看到的后果:::我为您带来了一份礼物。”
说完,石川隆一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
掌声不大,却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淅,并准确的传到了客厅之外。
客厅外,早已等侯多时的石川勇气和石川括永,开始了行动。
两人抬着硕大沉重的深蓝色运动旅行袋,无视了旁边上前询问和阻拦的侍女,以及神色警剔的护卫,毫不尤豫的拉开了隔扇。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个沉重的旅行袋被两人直接扔在了客厅中央,昂贵的榻榻米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上野真央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看看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强烈的不祥预感,顿时缠紧了心脏。
石川勇气身后的护卫首领,即刻上前,用身体隐隐护住上野真央,手已经探入了和服内襟,厉声喝问。
“你们想干什么?”
可惜,石川勇气和石川括永在放下旅行袋后,便面无表情的退至石川隆一身侧后方,对浓烈敌意表现出漠然的无视。
石川隆一没有回头去看那两位师弟。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上野真央那张微微失色的脸上。
石川隆一对着旅行袋抬了抬下巴,语气平淡得象在介绍一件普通的伴手礼。
“上野小姐不妨亲自验看一下这份礼物。我想,它足以回答您关于调查进度的所有疑问,也足以证明我方才所言,句句非虚。”
上野真央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
她强压下那股想要后退的冲动,对护卫首领使了个眼色。
护卫首领会意,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检查。
那名护卫谨慎的蹲下身,手按在旅行袋上,感受了一下里面的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了拉链。
随着拉链“刺啦”一声滑开,袋口向两侧敞露,露出了里面蜷缩着的人形。
那是一个被黑色布条蒙住双眼,嘴巴被厚实的工业胶带封得严严实实,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的中年男子。
他不是别人,正是约定今晚交付初步报告的黑市情报商人,中山圭!
“中山!”
上野真央显然认识中山圭。
她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脸上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黑市小有名气的情报商人,此时竟象一件货物,一条死狗般被石川隆一的手下直接抬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中山圭早已落入了石川隆一的手中,甚至是在跟百合子见面的当天就被人抓到。
这意味着她上野真央的身边或许真的被石川隆一安插了内鬼。
细思极恐。
上野真央感觉尖发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窜起,沿着脊柱迅速爬升,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
她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多么可怕,多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这个男人拥有的能量和手段,远超自己的想象。
石川隆一不是在请求,不是在商量,而是在示威,并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石川隆一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客厅内死寂般凝固的气氛。
“上野小姐请放心,中山先生还活着。我们只是请他休息了几天。”
“现在,我将中山先生完整的还给您。如何处理他,是您自己的事情。是继续用他,还是让他彻底闭嘴,都由您决定。”
跟着,他神色一沉:“但我希望,通过这份礼物,您能明白我的态度。关于那些无谓的调查,必须到此为止。”
上野真央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才勉强压下心中那惊涛骇浪般的震动与被冒犯的怒意。
她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将旅行袋重新拉上,把里面那个昏迷不醒,已成烫手山芋的中山圭带下去。
护卫们依言行事,动作迅速的拉上拉链,将昏迷的中山圭连同那个旅行袋一起抬了起来。
石川勇气和石川括永也跟着离开。
客厅内,又一次只剩下石川隆一和上野真央。
只是,气氛与刚才已截然不同。
上野真央的脸色有些苍白,那双凤眼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她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的看向石川隆一。
“石川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用这种方式,是在向我示威?还是在威胁我?”
石川隆一淡淡的纠正。
“而选择将他送还,证明我并不想成为你的敌人。”
话到此处,他认真的道:“上野小姐,如今的局面,您身处其中,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
“藤本木,野心勃勃,勾结外敌赤松组,意图借刀杀人,篡权夺位,其行径已是板上钉钉的叛徒。”
“特别是山本组长伤势未愈,藏身暗处,音频缈茫,其处境可谓岁岌可危,能否安然度过此劫尚是未知之数。”
“因此,上野雄一先生留下的基业,正站在分崩离析,万劫不复的边缘。”
“您作为上野组的顾问,身上流淌着上野家的血液,真的愿意坐视先父留下的心血毁于徒的野心和外部势力的吞噬之下吗?”
石川隆一的话语,句句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表象,直刺上野真央内心最深处的忧虑与痛处。
她当然不愿意,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收买人心。
见上野真央沉默不语。
石川隆一继续说道:“您不惜冒险,动用中山圭这样的人来调查我,无非是想评估我的立场是敌是友。想必你已经看到了一部分答案。”
“我拥有你想象不到的信息渠道和行动能力。我能轻易找到并控制你委任情报商人,自然也能掌握你可能感兴趣,或者对你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抛出了充满诱惑力的诱饵,暗示自己手中掌握着大量筹码。
不过,石川隆一并没有直接说出记录了藤本木与内田太郎密谋的磁带。
毕竟那是底牌,在关键时刻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石川隆一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内核目的。
“所以,上野小姐,我今天来,除了终止那场不必要的调查,更是要向您提出一个可能性,合作。”
听闻此言,上野真央心中一动,神情充满了审视与警剔。
“合作?你我之间,立场不同,身份迥异,有什么合作的基础?你又想得到什么?”
她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石川隆一毫不避让的迎向上野真央审视的眼睛。
“基础很简单,也很牢固。我们拥有共同,至少是阶段性的敌人,藤本木和赤松组。
你我都不希望看到他们的阴谋得逞。”
“藤本木上位,对我弟弟苍太是致命的威胁。赤松组吞并上野组,则会打破现有的平衡,制造更大的混乱,这同样不符合我的利益。”
紧接着,他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而我想要的,同样很明确。”
“第一,确保我弟弟石川苍太的绝对安全,这是不容触碰的底线,没有任何商量馀地“第二,在未来的上野组.或者说,在藤本木和赤松组阴谋破产后的新格局中,为苍太争取一个应有的位置。”
“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作为兄长,我需要为他铺平最初,也是最危险的一段路。”
说到这里,石川隆一冷冷的看着上野真央。
“而你,上野小姐!你可以从这场合作中获得强大的盟友。”
上野真央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石川隆一的话语,如同伊甸园的禁果,充满了诱惑力,但也显然包裹着巨大的风险。
与一个身份如此特殊,又拥有神秘背景的人合作,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与虎谋皮。
一旦事情败露,或者石川隆一另有图谋。
她以及整个上野组,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另一方面,石川隆一今天所展示出的能量,又恰恰是眼下最急需的破局利器。
独自面对藤本木在组内的步步紧逼和赤松组在外部的庞大压力。
上野真央并不象表面那么轻松,已然感到力不从心。
石川隆一的出现,象是一根突然从悬崖上方垂下的藤蔓,虽不知其根基是否牢固,却是目前唯一的生机。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关乎无数人命运的决择。
她需要时间,需要冷静的权衡利弊。
上野真央不可能仅仅因为对方一次展示肌肉和口头承诺,就将自己和组织的命运完全交托给一名初次见面,并且是带着威胁上门的人手中。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良久,上野真央抬起头,复杂的望向石川隆一。
“石川先生,你的提议::非常惊人,也的确直指目前的内核困局。”
“你所展示的能力和手段也确实远远超出了我最初的预期,让我不得不重新评估许多事情。”
她停顿了一下,迎上石川隆一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但是,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牵扯到上野组上下无数弟兄的身家性命,以及组织未来的存续。”
“我无法,也不可能在此时此刻,仅凭我们的一面之谈,就做出如此决定。我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慎重考虑。”
石川隆一早已预料到这个回答,他脸上没有任何失望或不满的表情,缓缓站起身,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西装。
“可以。我理解您的谨慎。”
石川隆一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不过,上野小姐,请您认清现实,局势不等人。”
“藤本木的耐心是有限的,赤松组内田太郎的布局也不会停滞。”
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我最多等您三天。”
“三天之后的这个时间,若得不到您明确的肯定答复,我将视为您拒绝了我的提议,选择独自面对藤本木和赤松组的压力。
他微微停顿,冷酷的提醒道:“我们之间,将不再是潜在的朋友,而是敌人。对于敌人,我石川隆一,从不手软。”
讲完,石川隆一不再多言,转身向客厅外走去。
石川勇气和石川括永像最忠实的影子,紧随其后。
上野真央依旧跪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相送,也没有出言挽留。
她只是神色深沉的注视着石川隆一离去的背影,直到脚步声在走廊里逐渐消失。
客厅内,茶香犹存。
上野真央独自跪坐在那里,手指着淡紫色和服那柔软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石川隆一的到来,象一块从天外陨落的巨石,粗暴的砸入了她本就波澜起伏,危机四伏的心湖。
合作?还是对抗?
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强大,年轻得过分却又老辣得可怕的男子,手中究竟还掌握着多少秘密和力量?
他真正的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保护他的弟弟吗?
上野真央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只剩下三天的时间,来做出这个可能决定无数人命运,也决定自身未来的艰难决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