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柜最下层的玻璃瓶被她握在手里,指尖发颤。透明液体微微晃动,映出她左眼边缘最后一丝银光。我把它捏碎了,扎破皮肤,让药顺着血流滑进血管。
疼得眼前一黑。
但胸口那股撕裂感缓了下来。我靠着墙慢慢坐下,耳朵嗡鸣,右耳坠子冰凉贴着皮肤。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别碰那药。”
是阿絮。
我猛地抬头,屋里没人。陆绾绾还在床上躺着,谢无涯站在门口也没动。可那声音又来了,直接钻进脑子里。
“南宫炽在每个时空都埋了引爆装置!不是吓你,是倒计时——你每活一秒,就离全灭近一步!”
我喘了口气,手指抠住太阳穴。向日葵的根系连着地下空间,那是阿絮现在能活动的唯一通道。他一定是通过那些藤蔓传话过来的。
“你说什么引爆?哪个时空?”
“全部。”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七百三十二条线,全都锁死了。主时间线一旦觉醒完成,所有分支都会炸。你看见的每一个‘你’,都会在同一秒消失。”
我喉咙发紧。
“那你怎么还活着?”
“因为我不是人。”他说,“我是你最早签下的鬼,怨气值积得够多,系统没把我算进收束范围。但现在我也快撑不住了,他们在烧我的连接点。”
话音落下,我左眼突然刺痛。银光剧烈闪动,像快耗尽的灯丝。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再强行用冥想状态探出去,眼睛可能就废了。
可我不敢停。
闭上眼,把意识沉下去。穿过根系网络,一条一条地连上那些时间线。刚开始还能数,到后来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原本的世界。
我看到了。
教室中央亮起白光,没有声音,也没有冲击波前兆。下一秒,整个诡班的人都没了。我站在讲台前,手还抓着笔,整个人瞬间汽化。谢无涯在走廊转身,半边身体已经透明。时栖的向日葵炸成灰烬,陆绾绾八音盒刚打开,音符还没响完,她就已经不在了。
每一条线都一样。
没有例外。
我想退出,却发现意识卡住了。某条即将引爆的时间线上,我的影子正抬手看向摄像头——那个动作太熟了,是我昨天下午留作业时的习惯。这条线离得太近,已经和现实重叠了一部分。
不能等它爆。
我咬破舌尖,用力甩头,硬生生把神经链接扯断。一阵剧痛从脑后炸开,耳朵里有液体流出来。睁开眼时,视野一片漆黑。
左眼彻底没了光。
我靠在墙角坐着,呼吸很乱。右手摸到右耳,耳坠还在,但温度变了。不再是金属的冷,而是温的,像有东西在里面跳。
“别浪费这次机会……”阿絮的声音从耳坠里传出,低哑却清晰,“用我的核心,换你一次逆转。”
我手指停在耳坠边缘。
“你怎么换?”
“我早就不是单纯的鬼了。”他说,“你每次用怨气值改规则,我都替你扛了一部分反噬。我的核心早就和你的系统绑在一起。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自己炸开,给你腾出十秒空白期——足够你发动逆命改写,而且不会触发清剿程序。”
我没有说话。
“但这十秒之后,我就没了。”他说,“不会再有替你写作业的鬼,也不会有人在桌底接笔。你以后做什么,都得自己来。”
我低头看着掌心。条形码还在,e7两个字泛着幽蓝的光。母亲当年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知道代价,还是把楔子插进了心脏。
“你为什么帮我?”我问。
“因为你第一次叫我阿絮的时候,用了名字,不是编号。”他说,“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和其他实验体不一样。”
耳坠表面开始变化。银杏叶的纹路扭曲,慢慢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眼睛闭着,嘴唇微动。
“记住……逆转的代价,是你不能再回头。”
脸孔说完这句话,缓缓隐去。耳坠恢复原样,只在叶片中间裂开一道细缝,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破过。
我坐在地上,双目失明,听觉变得异常清晰。远处传来水声,应该是排水沟那边涨潮了。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湿气。
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软,但我没扶墙。凭记忆走向门边,脚步很慢。经过病床时,听见陆绾绾发出一声轻哼,可能是梦到了什么。
我没停下。
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顿了一下。
外面走廊空着,灯光昏黄。谢无涯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没人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也不打算去找。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能交易的人。
推开门走出去,右耳坠轻轻晃了一下。
拐过楼梯口时,脚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低头看,缝隙里卡着半张纸,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捡起来抹平,上面有一行铅笔写的字: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写的。
我把纸折好塞进口袋,继续往前走。
二楼转角的吊灯忽然闪了一下。
钩子上的铁链发出轻微响动,像是被人碰过。那里原本挂着一个灰影,现在只剩空壳。
我抬头看了眼,没说什么,迈步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