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里,镜流正在利落地收拾着出行所需的衣物和行李。
一个中型的旅行包摊开在床上,她先将早柚那些柔软的小衣服、连体衣以及围嘴啊尿不湿啊等分门别类,整齐地叠放进去,动作熟练而迅速。
而客厅宽敞的地毯上,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唐七叶盘腿坐着,早柚就坐在他对面。
小家伙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连体衣,象一颗饱满软糯的糯米团子。
八个多月大的她,脊背和腰腹的力量已经增强了许多,此刻坐得相当稳当,不再象之前那样容易歪倒。
她面前散落着五颜六色的软胶积木,色彩鲜艳,型状各异。
她对搭建城堡尚无概念,全部的乐趣都集中在用白嫩的小手抓握、拍打,或者努力地将积木塞进自己嘴里尝尝味道。
唐七叶拿起一块积木,在她面前晃了晃,故意发出夸张的惊叹声,表情丰富。
早柚的注意力被吸引,松开手里那块已经被啃得湿漉漉的蓝色积木,伸出小手去够爸爸手里的红色积木,嘴里发出“啊…呀…”的声音,抓到后,立刻满意地咧开已经长了几颗小牙的小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诶?这块绿色的也想被早柚抓住吗?”
唐七叶又拿起另一块,故技重施。
早柚再次被逗乐,挥舞着沾满口水的小手,兴奋地蹬着小腿,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父女俩就这样一个逗,一个笑,玩得不亦乐乎。
阳光洒在早柚浅白色的发丝上,泛着淡淡的光晕,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在笑声中弯成了月牙,纯净而快乐。
自从几个月前和镜流打下那个先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的赌约后,唐七叶一有机会就试图引导女儿。
他凑近早柚,放慢语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早柚,看爸爸,爸——爸——”
早柚望着他,小嘴巴动了动,发出的却依旧是“呜哇呜哇”或者意义不明的“啊——哈——”之类的声音。
唐七叶也不气馁,笑着捏捏她的小手,继续耐心尝试。
七菜趴在靠近阳台的猫爬架顶层,将自己摊成一张毛茸茸的猫饼,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地毯上这对幼稚的父女。
它的尾巴尖从平台边缘垂落,悠闲地晃动着,仿佛在无声地评判着男主人的幼稚行为。
主卧里的镜流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拉上旅行包的拉链,将它放在门口显眼的位置。
随后,她走到客厅角落,检查了一下七菜的自动喂食器和饮水机,确保里面的猫粮和清水都充足,足够这个小家伙在他们离开的这几天时间里享用。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客厅与玄关的连接处,目光落在依旧玩得投入的父女身上,淡淡地说道。
“走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打破了客厅里嬉闹的氛围。
“好嘞!”
唐七叶立刻应声,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转为行动派的利落。
他迅速的起身,先是单膝跪地伸手拂去了早柚嘴边和手上的口水,然后用早已准备好的湿巾仔细擦了擦她的小手。
接着,他拿起旁边叠放好的一件带帽子的连体外出服,动作轻柔地将早柚抱了起来,熟练地帮她穿上。
小家伙似乎知道要出门,配合地伸着小骼膊小腿,只是眼睛还好奇地盯着地上那些散落的彩色积木。
唐七叶细心地将连体服的拉链一直拉到早柚的下巴处,又理了理帽子边缘的绒毛,确保不会硌到她娇嫩的皮肤。
“搞定!”
唐七叶满意地抱起裹得严实的女儿,在原地轻轻掂了掂。
镜流站在门口处,已经穿好了自己的外套,手里提着旅行包,看着唐七叶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眼神里掠过赞许。
她转身,打开了家门。
秋日微凉的空气涌入室内。
唐七叶抱着早柚,镜流紧随其后,一家三口出了门。
七菜在猫爬架上抬起头,“喵”地叫了一声,象是在跟他们道别。
来到楼下,将那辆熟悉的黑色亚洲龙后备箱打开,放入行李。
唐七叶将早柚安置在后排专门为她安装的婴儿安全座椅上,仔细地扣好安全带,又调整了一下头枕的位置,确保她坐得舒服安稳。
早柚似乎也很喜欢坐车,一被放进座椅里,就好奇地转动小脑袋,看着车窗外的景象。
唐七叶和镜流分别坐进主副驾驶座。
引擎激活,车辆平稳地驶出小区,导入周末午后的车流之中。
车内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早柚在规律的行驶震动中,渐渐有些昏昏欲睡,红瞳半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镜流通过后视镜看了女儿一眼,伸手将音乐的音量调低了些。
车子没多久就抵达花卷家所在的住宅区。
停好车,唐七叶解开安全带,快步落车,从后排抱出依旧有些迷糊的早柚。
镜流则拎上了准备好的礼品——一些适合花卷父母的上好茶叶和补品。
乘坐电梯上楼,刚按响门铃,过了一会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花卷活力十足的声音响起,她显然早已等侯多时。
门一开,花卷的目光就直接越过唐七叶和镜流,麻利地锁定在唐七叶怀里那个被包裹得严实的小团子身上。
“哎呀我的小柚子!快让姨姨抱抱!”
她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唐七叶和镜流进门,同时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花卷的父母也笑容满面地迎到了玄关。
“干爸,干妈。”
镜流和唐七叶异口同声地打招呼,语气熟稔。
“哎,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凉。”
花母热情地招呼着,目光也黏在了早柚身上。
虽然花卷父母常年在国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花母频繁与镜流视频关心她孕期和产后情况,花父也时常与唐七叶在微信上交流一些工作和投资方面的问题,加之之前唐七叶特意安排过,让唐成新、徐蕾和花卷父母一起吃过饭,双方家长也算相识。
因此,此刻相见,并没有多少生疏和拘谨,反而透着家人般的熟络。
唐七叶笑着将怀里的早柚递到花卷伸出的双臂中。
花爸花妈面前,唐七叶和花卷也是难得的没有针锋相对。
花卷小心翼翼地接过,仿佛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嘴里不停地哄着她。
她抱着早柚走到客厅沙发坐下,轻柔地解开那件厚厚的连体外衣的拉链。
脱离了束缚的早柚,穿着里面那身淡黄色的连体衣,顿时觉得舒服多了,活泼地蹬了蹬腿。
她显然对花卷这位经常见面的卷姨十分熟悉和亲近,被花卷抱在怀里,一点也不认生,反而笑嘻嘻地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花卷垂在耳侧的一缕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好奇地把玩起来。
“诶哟,小祖宗,轻点轻点,姨姨的头发可经不起你这么薅。”
花卷嘴上叫着,脸上却笑开了花,任由早柚抓着自己的头发。
花父花母也立刻围拢过来,簇拥在花卷和早柚身边。
“瞧瞧这小模样,比起视频和照片来更可爱多了。”
花母眼里满是慈爱,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早柚嫩滑的小脸蛋。
早柚被触碰,转过头来看向花母,那双清澈无邪的红瞳眨了眨,似乎在对这位面容慈祥的奶奶进行身份识别。
花父也凑近了些,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摇铃,在早柚面前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早柚,看这里,看姥爷给你带什么了?”
早柚的注意力果然被摇铃吸引,松开了花卷的头发,伸出小手去够摇铃,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
一时间,花卷家的客厅里,充满了围绕着这个小婴儿的欢声笑语和逗弄声。
过了一会儿,客厅里的氛围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组。
花父拍了拍唐七叶的肩膀。
“小唐,来,这边坐,最近工作怎么样啊,还有那几只股票,我有些想法跟你聊聊。”
“啊,好的,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唐七叶从善如流,跟着花父坐到客厅另一侧的沙发上,两人很快就针对时事和财经话题低声交谈起来。
而花母则从花卷怀里接过了早柚,爱不释手地抱着,对花卷和镜流示意了一下。
“走,咱们娘仨去屋里说说话。”
花卷笑嘻嘻地应着,挽着镜流的手臂,跟着母亲一起进了卧室。
卧室里布置得温馨舒适,明显和之前大有不同,这有人住和没人住就是不一样。
花母抱着早柚坐在靠窗的软椅上,早柚似乎也很享受这位奶奶温暖柔软的怀抱,乖巧地靠着她,手里还攥着那个小摇铃,偶尔摇晃一下。
花母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轻轻摇晃着身体,哼起了不成调的曲调。
她用脸颊贴了贴早柚的额头,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和奶香,感叹道:“这孩子,真是招人疼。”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自己女儿花卷那带着几分跳脱和不羁的脸上,再对比一下身边有孩子后气质愈发沉静温婉的镜流,心里的落差感顿时涌了上来。
“你看看你姐姐静流。”
花母开始数落花卷,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孩子都这么大了,多好!你再看看你,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就知道到处疯玩,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花卷正凑在母亲身边,用手指逗弄早柚的小手,闻言立刻垮下脸,拖长了声音抱怨。
“妈——!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今天只看小柚子,不说我的嘛!”
镜流坐在花母旁边的床沿上,姿态放松,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这对母女斗嘴。
听到花母的话,她很自然地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女儿身上,语气平和,对着花卷调侃道:
“早柚快8个月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意思却明确得不能再明确。
我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单着呢。
这话如同精准补刀,瞬间命中了花卷的要害。
花卷看着镜流那平静中带着点嘲讽的脸,再感受到母亲那更加灼热的不满目光,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她夸张地抱住脑袋,发出一连串悲鸣,身体扭动着,试图摆脱这双重“催婚”的紧箍咒。
“啊啊啊啊啊啊!流流你怎么也跟我妈一伙了!我不听我不听!我还小!我还是个宝宝!我要自由!我要享受人生!”
她一边叫着,一边倒在床上打滚,象个耍赖的孩子,企图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
花母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对怀里的早柚轻声说。
“乖柚柚,你看你卷姨,这么大了还象个长不大的孩子,以后你可不能学她。”
早柚似乎被花卷夸张的动静吸引了,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在床上翻滚的卷姨,小嘴巴里发出“咿呀”的声音,仿佛在回应花母的话。
镜流看着花卷在床上挣扎打滚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却也没有再继续追击,只是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早柚有些歪掉的衣领。
卧室里,充满了女人们的低语轻笑,以及某个大龄单身女青年试图反抗命运而发出的无效哀嚎。
窗外的秋日阳光正好,将这一室的热闹与温馨都笼罩在了一片暖融融的光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