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市北小屋的餐桌上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气。
暖黄的灯光下,一桌家常却精致的菜肴摆放开来。
清蒸大黄鱼肉质雪白,点缀着翠绿的葱丝;可乐鸡翅色泽红亮,散发着甜腻的焦香;蚝油生菜碧绿脆嫩;还有一砂锅热气腾腾、奶白的鲫鱼豆腐汤。
镜流解下围裙,安静地落座。
七菜则蹲在它专属的小窝旁,埋头享用着它的猫粮拌罐头,小尾巴满足地一摇一晃。
花卷早已按捺不住,几乎是扑到桌边坐下,眼睛亮得惊人
“哇!流流!今天我真是又有口福!这味道太香了!”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在镜流和唐七叶刚拿起碗筷的时候,就率先夹起一块可乐鸡翅塞进嘴里。
“唔——!!!”
花卷满足地眯起眼睛,腮帮子迅速鼓起,一边努力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出赞叹。
“太…太好吃了!外酥里嫩!甜味儿正好!绝了!”
她完全顾不上形象,紧接着又伸向清蒸大黄鱼,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大块蒜瓣肉,沾了点豉油,再次塞满嘴巴。
然后是生菜,然后是汤里的豆腐……她吃得风卷残云,速度惊人,脸颊塞得鼓鼓囊囊,象个拼命囤货的小仓鼠。
唐七叶端着碗,看着花卷这毫无淑女形象、堪称凶猛的吃相,一时有些呆住。
他是见过能吃的,但像花卷这样能吃,在美食面前完全放飞自我、战斗力爆表的漂亮姑娘,还真是头一回见。
他忍不住放下筷子,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笑意调侃道。
“我说花卷妹妹……你这……吃相也忒虎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饿了三天没吃饭呢!慢着点吃,没人跟你抢,我们家菜绝对管够!”
花卷正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闻言抬起头,脸颊还鼓着,瞪了唐七叶一眼,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去,才理直气壮地反驳。
“虎?我这叫真情流露!是对我们家流流厨艺的最高敬意!你这个小骗子懂什么!”
她端起碗,狠狠扒了一大口米饭,含糊地继续。
“我是真羡慕你啊,小骗子!天天都能吃到流流做的饭,这是多大的福气啊!这水平,五星级大厨也就这样了吧?”
她看向镜流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恨。
她放下碗,用手背豪迈地抹了一下嘴角,然后象是突然想到什么绝妙主意似的,眼睛贼亮地看向唐七叶和镜流,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提议。
“诶!说真的!小骗子,之前我也和流流提过,要不……你们俩收养我吧!我不贪心的,就管饭就行!你们家不够大也没关系,搬我那儿住去!我那儿地方大,两百多平!足够咱们仨外加七菜折腾的!怎么样?考虑考虑?”
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数。
“我吃得也不算太多……嗯,就比现在再多一点点就行!我还能帮忙做家务!带七菜玩!”
唐七叶刚喝了一口汤,差点被呛到。
他看着花卷那副快答应我的期待表情,哭笑不得。
“收养你?花卷妹妹,你这脑回路……比七菜追羽毛还飘忽呢,我们俩养你这尊大佛?我怕我们家米缸撑不过三天!”
他连连摆手,语气坚决。
“免谈免谈!你还是好好当你快乐的单身贵族吧!”
镜流则头都没抬,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根生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然后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清淅无比。
“不行。”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虽然和花卷一起住好象也不错,但自己还是更喜欢和小骗子两个人在一起。
花卷看着两人默契十足、异口同声的拒绝,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心碎状。
“呜呜呜……你们俩太无情了!连口饭都不舍得给我多吃几顿!流流,你不爱我了!”
她嘴上控诉着,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筷子再次精准地伸向盘子里的最后一块可乐鸡翅,迅速夹走塞进嘴里,吃得那叫一个满足,仿佛刚才被拒绝的不是她本人。
唐七叶看着她又开始风卷残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拿起公筷,给镜流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镜流老师辛苦了,多吃点。”
镜流轻轻“恩”了一声。
这顿晚饭,就在花卷火力全开的扫荡和唐七叶、镜流相对斯文的用餐中结束了。
花卷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满足地瘫在椅子上。
“嗝……幸福!太幸福了!流流,下次我还要来你家蹭饭!”
饭后,镜流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
唐七叶则和花卷在客厅,陪着七菜玩。
花卷这次学乖了,动作轻柔了许多,拿着新买的羽毛逗猫棒,耐心地、小幅度地晃动着。
七菜虽然还有些警剔,但抵挡不住羽毛的诱惑,开始试探性地伸出爪子去扑打,玩得不亦乐乎。
唐七叶在一旁看着,偶尔指点一下花卷的动作,气氛轻松愉快。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九点。
花卷放下逗猫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啊——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对着里面正在擦干最后一个碗的镜流喊道,“流流!我走啦!”
镜流擦干手,从厨房走出来。
花卷立刻象只归巢的小鸟,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给了镜流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还把脸在她肩窝里蹭了蹭。
“流流,今天太开心了!谢谢款待!小菜菜也超可爱!下次我还来!”
然而,这次唐七叶的动作比之前更快一步。
就在花卷刚抱上镜流、还没来得及蹭的时候,他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地、带着点不容分说的力道,轻轻抓住了花卷的肩膀,把她从镜流身上扒拉开来,拉开了半臂的距离。
“诶诶诶,我说花卷妹妹!”
唐七叶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带着点不容商量的意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拥抱告别可以,但适可而止啊!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俩怎么抱都行,我眼不见为净。但我在的时候,”他故意顿了顿,眼神扫过镜流那张清冷的脸,又看向花卷,加重了语气,“绝对不行!这属于我的专属领域,懂吗?”
花卷被他拉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立刻浮现出狡黠又搞事的笑容,故意拖长了调子反问。
她故意把“任何事”三个字咬得很重,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恶作剧般的挑衅。
唐七叶闻言,眉毛一挑,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镜流。
镜流正静静地看着他们俩斗嘴,红瞳清澈,看不出太多情绪。
唐七叶嘴角勾起一个同样带着戏谑和纵容的弧度,对着花卷耸耸肩,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你试试看的意味。
“恩哼?只要你敢。”
镜流淡淡地瞥了他们两个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无聊,但并没有出声。
花卷则被唐七叶这挑衅的回答噎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唐七叶。
“行行行!小骗子!你够胆啊哈!我记住了!下次趁你不在家我就来!”
玩笑开过,唐七叶正了正神色,对镜流说,“镜流老师,你在家待着吧,我送送花卷,到地铁站口。”
镜流看不出表情,点点头。
“恩,路上小心。”
花卷也笑嘻嘻地对镜流挥挥手。
“流流拜拜!小菜菜也拜拜!下次见!”
秋天的夜晚,空气微凉,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小区里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远离了屋内的热闹,气氛变得宁静而平和。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不快。
沉默了一会儿,花卷脸上的嬉笑渐渐敛去,她回过头去,看向唐七叶,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喂,小骗子。”
“恩?”
唐七叶应了一声。
“流流的事……”花卷斟酌着措辞,声音更轻了,“你这边……有进展了吗?”她没有明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指的是镜流那棘手的黑户身份问题。
作为镜流最亲密的朋友之一,花卷是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
唐七叶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望着前方路灯下延伸的路,语气平静而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恩,知道你在担心。放心,一直在想办法。”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之前托朋友在工厂里办了一些证明了,也埋了一些……嗯,算是线索和证据吧。但这种事情,急不来,也强求不得。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让那些东西自然地发挥作用,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太多细节,但那份周密的考量、长远的布局以及面对不确定性的沉稳,清淅地传递给了花卷。
花卷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她轻轻“恩”了一声,语气带着信任和支持。
“你有安排就好。我知道这事不容易,急也急不得。不过,”她转头,认真地看着唐七叶的侧脸,“如果真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别自己硬扛。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流流的事,也是我的事。”
唐七叶感受到她话语里的真诚和关切,心头微暖。
他看向前方,对花卷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谢了,花卷。有需要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他知道花卷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他相信镜流的眼光,遇到正事,花卷绝对是个可靠的朋友。
两人走到双山地铁站的入口,明亮的灯光和熙攘的人流映入眼帘。
“行,就送到这儿吧。”花卷停下脚步,对唐七叶挥挥手,“你赶紧回去陪流流吧。还有替我跟小菜菜说晚安!”
“好,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她发个信息。”
唐七叶叮嘱道。
“知道啦!你还真是罗嗦!”
花卷笑着转身,乘上了地铁口向下而去的电梯。
唐七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下方,才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家走。
夜晚的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凝重。
想到家里等着他的人,脚步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用钥匙打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里播放着低沉的纪录片旁白声。
唐七叶换好鞋,走进客厅。
只见镜流正抱着七菜,坐在沙发里。
电视屏幕的光线明明暗暗地映在她清冷的侧脸上。
她没有看他,目光似乎落在电视屏幕上,又似乎没有焦点。
七菜安静地趴在她腿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回来了。”
唐七叶走到沙发边,语气轻松。
镜流这才缓缓转过头。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红瞳,此刻却象结了一层薄冰,带着一种无形的、锐利的审视。
客厅的暖光似乎都无法融化她眼中的冷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就在唐七叶被她看得有些莫名,正想开口询问时,镜流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清淅地穿透了电视的背景音。
“下次,”
她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唐七叶,一字一句,如同在陈述一项新的、至关重要的家规。
“不允许你和卷卷单独相处。”
唐七叶:“……?!”
他完全愣住了!
看着镜流那张毫无玩笑意味、甚至带着一丝……凛冽的俏脸,再回味着她这句话里蕴含的、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受宠若惊般的狂喜,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席卷了他!
他的镜流老师……这是……吃醋了?!
而且醋劲儿还不小?!
就因为……他单独送了花卷去地铁站?
还聊了会儿天?
唐七叶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应该解释我们只是聊了聊你的事?
还是应该严肃地表示谨遵懿旨?
或者……干脆趁机再逗逗她?
他看着镜流那副冷若冰霜却又隐隐透着别扭的样子,再看看她怀里那只对此一无所知、睡得香甜的灰白色小毛球。
他走到沙发边,在镜流带着冷意的注视下,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
他凑近她的耳边,无视她微微后缩的动作,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一种得逞般的愉悦,低声问道。
“镜流老师……”
“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