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李香琴开口问,田水仙就主动把唐家的动静描述一遍,
“刚开始那几天,她们一家子出门都东张西望的,跟做贼似的。后来见没事,胆子就大了。明里暗里的跟我打听芳芳的事情。
我就说婶子有好几个厉害的干儿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老太太听到这话,脸都吓白了。”
李香琴:“……”
这么夸张的话都信,果然是窝里横。
田水仙兴奋的说了一通,之后由衷的感叹一句,
“还是婶子厉害,一招就把人镇住了。看他们夹着尾巴走路的样子,以后定然不敢再上门找茬。”
“这样最好,上次也就是一个教训。下次再遇上,怎么着也得皮开肉绽了吧。”
李香琴轻哼了一声,跟礼貌的人讲礼貌,跟恶劣的人动拳头。
田水仙满脸的佩服,这老太太,做事真是爽快。
“你家那口子恢复上班了没?”
“唉,一个月歇半个月,工资也减半,厂子半死不活,厂里职工的日子都不好过。”
田水仙叹口气,一脸的无奈,
“前几年厂子风光时,一直嚷嚷着要给职工盖楼房,早日摆脱棚户区。这才几年,职工的吃饭问题都保障不了了。”
改革开放后,南方和沿海地区发展迅猛,新兴产业的兴起,势必要淘汰一部分产品。
那些故步自封,思想守旧,跟不上时代的厂子注定走向落幕。
塑料盆和不锈钢盆普及后,搪瓷厂的最后一点生机也就断了。
这就是新闻里一直强调的什么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国营厂也要跟随市场转型啥的。
虽然她对这些信号不太敏感,但市场的大洪流她也算见证过。
九几年大面积的厂子倒闭,职工下岗,曾经辉煌的国营大厂,在转型的路上,轰然坍塌。
虽然现在距离大变动还有十来年,但打破铁饭碗的口号早就喊起来了,目前对国营大厂没多大影响,但受波及的便是这些小型国有企业,以及一些边缘产品。
“你家朱广根帮了我的忙,我说过要感谢他,这话是认真的。你下班回家问问他,想要什么礼物,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答应。”
没有她两口子帮忙盯人,通风报信,自己这边也不能及时拦截,恐吓了。
“哎呀婶子,你能让我过来工作,已经算是帮我们家大忙了,别的都不需要。”
田水仙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举手之劳的事情,她咋能要礼物?
真张嘴要了,那得多厚的脸皮啊。
“别着急拒绝,你回家问问你家广根再说。咱们又不整那虚头巴脑的东西,实惠的就行。”
经过芳芳的两件事,她也算发现了,田水仙两口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人品不错,就值得搭把手。
若是朱广根下岗了,她可以直接把人安排到大棚去干活,虽然不会太富裕,但正常生活肯定没问题。
搪瓷厂虽然半死不活,但他还算有个班上,毕竟是个正式工作,她不能开这个口。
这年头,大家依旧崇尚铁饭碗,就算工资低一点,只要旱涝保收,不愿意挪窝的多了去了。
她可以帮忙,却不能帮人做决定。
看着李香琴不容拒绝的样子,田水仙有点不好意的搓了搓手,“那行,回去跟我家那口子说一下,有啥念想没?”
“好,就这么说定了。”
屋内正在切菜拌馅,田水仙也没多耽搁,说完话就去干活了。
李香琴坐在法桐树下,吹着小风,舒服的眯起眼。
“大娘,今日巧啊,俺们好几次来送酒都没见到您。”
说话间,一头小毛驴停到李香琴旁边,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从板车上跳下来,笑呵呵的打声招呼。
这人李香琴认识,是临集村黄老倔的大儿子,黄川。
自从饺子馆的酒销量上来,黄家人就主动提出送货上门服务。
“大侄子来了,辛苦你跑一趟了。饺子馆这块我交给侄女打理了,也就偶尔过来一趟。”李香琴温和一笑,冲屋里招呼一声,李芳系着围裙出来了。
“黄川大哥到了,大热天的,赶紧进屋喝口水。”
“不渴,先卸货。”黄川客气的摆摆手,用手帕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板车上并排摆放着六个圆肚酒坛,一坛二十斤,可以直接倒进店里的大酒瓮里,简单方便。
等所有酒都搬进去,倒入瓮中,李芳也把酒钱给结算好了,银货两讫,从不拖欠。
黄川把钱点清楚,装进包里,又笑呵呵的跟人打了声招呼,赶着小毛驴离开了。
“哎呀,毛驴在咱们门口拉屎了?”
周文静抿着嘴,拿着扫把拎着搓斗去处理,
“太埋汰了。”
田水仙看着周文静抗拒的样子,哈哈一笑,
“给我处理吧,以前我爷爷也养了一头毛驴,出来进去的,全靠它带路了。”
天色黄昏时,饺子馆开始上客,有玲子突然添加,几人相互打配合,根本用上她。
几次插手,都被玲子撵出来了。
“大姑,你就坐树下凉快去吧,这里用不上你。”
“玲子说的对,大姑好不容易空闲两天,就该趁着机会缓解一下疲劳。”
李芳轻笑一声,她们都是年轻人,反应快。大姑老骼膊老腿的,有点跟不上节奏。
李香琴收了几个盘子碗,看着几人游刃有馀,便自动退到客厅,坐在椅子上包饺子。
虽然她感觉自己很能干,但跟年轻人比起来,确实不如人家灵活。
被人嫌弃,也不奇怪。
李香琴一默,合著嫌她添麻烦了呗!
“老板,来一份猪肉大葱饺子,搭配酸辣汤……”
“给我来一盘油炸花生米,二两小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