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刘焕荣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都变尖了,“我想起来了。胡御医喝多了,亲口说的。他说他有个师兄,本事比他大得多。”
“他怎么叫他师兄?”萧文虎追问道,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点压力。
“他……他叫他师兄……”刘焕荣努力的回忆着那个有点奇怪的叫法,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了起来,脱口而出。
“滇南仙师。”
这四个字一出来,萧文虎脑子里一下子就清楚了。
南疆幻蝶草。
五觉散。
胡御医。
滇南。
仙师。
所有看起来没关系的线索,现在全都被这四个字,硬是连在了一起。
南疆走私大案的源头,是幻蝶草。
后宫投毒阴谋的内核,是幻蝶草做的五觉散。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了一个神秘的,从滇南来的“仙师”。
这件事,已经不只是宫斗和皇子争位那么简单。
这是边疆的势力,已经把手伸进了皇宫。
整件事的性质,在这一瞬间,完全变了。
萧文虎的呼吸停了一下。他看着脚下这个已经没用的太监,平静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冰冷的杀气。
他慢慢站起身,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刘焕荣感觉自己好象在看一座马上要爆发的火山。
“郭阳。”
“在。”
郭阳象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牢门外。
“马上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给我盯死胡府。”萧文虎的声音很冷,“一只苍蝇都别让他飞出去。”
“是。”郭阳躬身领命,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牢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刘焕荣瘫在地上,看着那几具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他知道,自己说出的这个名字,为他换来了一点活命的机会。
萧文虎没再理他,他转身走到那张破桌子前,郭阳已经把审讯的记录放在了那儿。
他拿起那张湿乎乎的,写满了刘焕荣罪行的供词,眼神却好象穿过了纸,看到了更深的地方。
胡维,和那个所谓的“滇南仙师”,是师兄弟。
他们一个在朝廷,一个在外面。
一个用安神药在后宫布局,一个在南疆管着毒物的来源。
那么,那个被他们推到台前的废太子陆显,在这盘牵扯到边疆势力,足以动摇国本的大棋里,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是那个野心勃勃,想要掌控一切的棋手?
还是……
萧文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危险的寒芒。
另一颗被那个滇南仙师摆在棋盘上,用来混肴视听的,更重要的棋子?
京兆府,放案卷的屋子里。
一个负责抄写案子的年轻文书把刘焕荣画满了押的供词,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桌上。他低着头,样子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在转身的时候,抄录用的毛笔没拿稳,从袖子里滑了出去,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
他弯腰去捡,背着所有人,手指在沾了墨的笔杆上,轻轻敲了三下。
做完这个动作,他站了起来,象是啥也没发生,对着管事的小吏弯了弯腰。
“大人,我去趟茅房。”
没人会注意一个底层文书要去上茅房。
茅房里,他用清水洗了洗手,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对着墙上一个早就画好的、几乎看不见的叉号,用湿漉漉的手指,在下面又添了一笔。
那是一个潦草的“走”字。
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
胡府。
虽然被萧文虎下令不准出门,但胡维毕竟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御医,京兆府的人也不敢太亏待他。府里的下人,还是可以正常出门买东西。
一个负责买菜的下人,提着菜篮子,从后门匆匆走进来,直接来到胡维的书房外面。
“老爷,您要的西山新茶,买回来了。”
书房里,传来胡维有点不耐烦的声音。
“放门口吧。”
那个下人把菜篮放下,却从最底下的烂菜叶里,摸出了一张被水泡的有点模糊的纸条,悄悄的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提起篮子,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书房里,胡维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等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捡起了那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个字,字迹因为泡了水有点晕开,但还能看出来。
“刘。”
下面,是一个用炭笔画的,代表“已经招了”的暗号。
胡维那张保养的很好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他手里的纸条,好象有千斤重,让他差点拿不稳。
刘焕荣……招了!
他知道刘焕荣的底细,那是个怕死的货,可他没想到,他连一天都顶不住!
萧文虎!
这个名字让他心脏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完了。
当这两个字从心里冒出来时,他所有的侥幸和假装,都被撕碎了。
他不再尤豫,猛的冲到书房角落,把一个平时用来熏香的铜火盆拖了出来。他拉开书桌下的暗格,从里面抱出一叠厚厚的信和册子。
那些,全都是他跟东宫,还有……跟那位“师兄”来往的铁证!
“哗啦!”
他把所有的纸张,一股脑的全都扔进了火盆里。火折子划过,一簇火苗窜了起来,开始吞噬那些写满了罪证的纸。
火光照着他那张扭曲的脸,他死死盯着那些在火里卷起来、变黑、最后变成灰的信纸,眼神里全是不甘心和害怕。
烧!全都烧掉!
只要没了这些证据,萧文虎就算抓到他,也拿他没办法!
看着最后一点纸角也变成了灰,胡维才象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他没有软太久。
求生的本能,让他很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摸索着推动了床头一个不起眼的雕花。
“嘎吱……”
床后面的墙壁,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道缝。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裹。
包裹很沉,里面是够他花后半辈子的金条,几张伪造的看不出破绽的路引,还有一套普通商人的衣服。
他必须走!
必须在萧文虎那个疯子,拿着皇帝的圣旨,带着大队人马冲进来之前,逃出这座让他风光了几十年,如今却变成了死路的京城!
……
京兆府,书房。
萧文虎正站在那张巨大的京城地图前,手指,轻轻点在胡府的位置上。
萧文龙在一旁来回走个不停。
“二子,就这么干等着?万一那老狐狸嘴硬,死活不招,咱们不是白费功夫了?”
王大锤也闷声闷气的说:“是啊,大哥,要不俺带几个人,再进去‘请’他出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