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那些文臣,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现在,皇后娘娘慈悲,设立学堂,研究如何让我们的将士活下来!你们却说这是伤风败俗?敢问诸位大人,是圣贤文章重要,还是我大安将士的性命重要?!”
一番话,掷地有声,问得那几名御史哑口无言。
齐逾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威严。
“朕以为,陈将军说得有理。凡有利于国朝,有利于将士百姓的,就不是奇技淫巧,而是利国之术。此事不必再议。”
他一锤定音,随即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传朕旨意,招募东南沿海各州府,年龄在十六至二十五岁之间,熟悉水性、身体强健的青年入伍,组建‘靖海水师’。凡有十年以上出海经验,能观星象、辨水流者,不论出身,不论过往,皆可报名参选基层军官,考核通过,即刻任命!”
此旨一出,满朝皆惊。
这不仅仅是扩充水师,这简直是在动摇整个军队的根基!
自古以来,军官之位,多由将门子弟或武举出身者担任,何曾有过让寻常渔民一步登天的道理?
“陛下,万万不可啊!”户部尚书急了,“此举……此举有违祖制!”
“祖制?”齐逾冷笑一声,“祖制可曾教我们,如何去对付海上那些船坚炮利的弗朗机人?祖制若不能保我江山,护我子民,要之何用?”
他从龙椅上站起,一股强大的帝王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金銮殿。
“朕意已决,谁再敢言祖制二字,就自己去跟弗朗机人的炮弹讲道理!”
朝堂之上,再无一人敢出声反对。
皇后的凤仪宫内,李知安也拿出了自己的“嫁妆”。
她面前的桌案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卷轴。
这些,是万宝商行十数年来,派出无数船队,耗费无数金钱和人命,才绘制出的航海日志与海图。
它们详细记录了从大安海岸线,到南洋诸岛,甚至远至传闻中的香料群岛的航线、水文、暗礁、洋流,以及沿途各地的风土人情、物产资源。
当陈泰和几位水师的老将军被秘密召到凤仪宫,看到这些海图时,一个个都惊得合不拢嘴。
他们水师所用的海图,还停留在前朝的版本,粗糙简陋,许多地方都标注着“凶险未知”。
而眼前的这些图,精细得令人发指,甚至连某个小岛附近,哪个季节会有鲸鱼出没,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娘娘……这……这……”一位老将军捧着一张南海的海图,双手都在颤斗,“此图,可抵十万水师啊!”
“这些东西,放在我一个商行的库房里,不过是些赚钱的工具。”
李知安微微一笑,“从今日起,它们属于大安水师。希望它们,能为我朝将士,在波诡云谲的大海上,照亮前行的路。”
她不仅给了钱,给了船,如今,更是将这最内核的知识,也毫无保留地奉献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武将,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我等,替东南水师十万将士,谢皇后娘娘大恩!”
这一刻,他们心中对这位年轻皇后的敬意,达到了顶点。
时间就在这样紧张而有序的筹备中飞速流逝。
泉州的船坞里,工匠们夜以继日,将一艘艘商船改装成战舰。
学堂里,学子们疯狂地吸收着全新的知识。
而林祝的医学科,也成功在猪的身上,完成了第一次完美的外科缝合手术。
三个月后。
一份加急奏报,从泉州送抵京城。
凌风快步走进乾清宫,将奏报呈给齐逾。
“陛下,泉州奏报。首批三艘‘安’级战舰,已完成改装,并通过初步测试,随时可以下水试航!”
齐逾展开奏报,看着上面陈泰书写的详细数据,船体结构图以及火炮配置方案,他那双总是带着些许病弱之色的眼眸里,终于燃起了灼热的光。
东海,碧波万顷。
三艘崭新的战舰,正以一个标准的品字形编队,破浪而行。
这就是大安朝秘密打造的第一批“安”级战舰。
它们保留了福船高大如楼的船型,但船身两侧,原本用于堆放货物的局域,被改造成了两层密闭的炮甲板。
黑洞洞的炮口,从炮窗中探出,闪铄着金属的冷光,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主舰“定远”号的舰桥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将领。
他叫林江,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原本是泉州一个普通渔民的儿子,凭借着祖传的航海本事和在海事学堂里的优异表现,被陈泰破格提拔为这支试航舰队的指挥官。
此刻,他握着一具黄铜打造的单筒远镜,神情专注地观察着海面。
这远镜,正是仿制弗朗机人的“礼物”所造,虽然工艺还略显粗糙,但已能将数里外的景象拉近到眼前。
“报告将军!左前方三十度,距离八里,发现不明船只!”桅杆顶端的了望手大声喊道。
林江迅速调整远镜的方向。
很快,一个黑点出现在镜片中,并迅速放大。
那是一艘双桅帆船,船体修长,悬挂着血色的十字旗。
是弗朗机人的巡逻舰!
“他们发现我们了!正在朝我们靠近!”副将紧张地说道。
林江放下远镜,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全员进入战备!炮手就位,打开炮窗,但不要装填实弹!”
“指挥官,这……”副将有些尤豫,“陈总兵的命令,是让我们尽量避免冲突。”
“避免冲突,不代表要当缩头乌龟!”林江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们是大安水师!在自家院子里,没有见了贼就跑的道理!”
“是!”副将不再多言,立刻去传达命令。
“定远”号以及另外两艘“镇远”、“安远”号上,立刻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铜铃声。
甲板下的炮手里,水手们迅速行动起来。一扇扇厚重的炮窗被推开,露出了里面一门门崭新的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