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此物太过贵重，臣妾不能收。”李知安没有伸手，只是平静地后退了半步。
她不是不想要这份权力，而是不能这么要。
这份权力，应该是齐逾给她的，而不是太上皇越过齐逾，以一种“托孤”般的方式赐予她。
这其中，有本质的区别。
“怎么？嫌朕这老头子的东西晦气？”太上皇眉毛一挑，故作不悦。
“儿媳不敢。”李知安不卑不亢，“只是，这暗卫虎符，关乎江山社稷，当由陛下一人执掌。儿媳身为皇后，内理宫闱，外辅君王，已是本分。若再染指禁军之事，恐于理不合，更会陷陛下于非议之中。”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立场，又维护了齐逾作为皇帝的绝对权威。
太上皇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丫头，果然通透。
她看得明白，这虎符是烫手山芋，也是试金石。
接了，是情分，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潜在的麻烦。
不接，是本分，更是对皇权最大的尊重。
“哈哈哈……”太上皇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好一个‘于理不合’！好一个‘陷陛下于非议’！”
他收回手，将虎符重新握在掌心，那双曾搅动风云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疑虑和试探，也彻底消散。
“朕就知道，逾儿没看错人。”
他转过身，看向门口的方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门外的齐逾听得清清楚楚。
“行了，别在外面跟个门神似的杵着了，进来吧。”
殿门被缓缓推开，齐逾一身明黄龙袍，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被抓包的尴尬，只是对着太上皇，恭躬敬敬地行了一礼。
“父皇。”
然后，他走到李知安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瞬间驱散了她指尖的微凉。
“父皇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凤仪宫了？”齐逾的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亲近。
“怎么？朕这把老骨头，来瞧瞧儿媳妇，还得先跟你这个皇帝报备不成？”太上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他将手中的虎符，直接塞到了齐逾的手里。
“东西，朕交给你了。至于你怎么处置，是你的事。”
说完，他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心事，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转身就朝殿外走。
“朕在颐和园待得闷了，这宫里还是太小，憋屈。”
“传朕的口谕，让工部把颐和园再扩建一圈，多种些花草果树。朕要养鸡，养鸭，再挖个大池塘养鱼。”
老人家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排着自己的养老生活，竟是再也没回头看一眼那枚代表着至高秘密权力的虎符。
齐逾和李知安并肩站在原地，恭送着太上皇的背影消失在宫门之外。
直到那抹明黄的衣角彻底不见，齐逾才回过头，将手中的虎符，又递到了李知安的面前。
这一次，他的动作坚定而温柔。
“知安，收下吧。”
李知安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父皇已经认可了你，现在，轮到我了。”齐逾的唇边，漾开一抹浅笑，“他说得对，这江山，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我不是在赏赐你，也不是在分权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淅。
“我是在把我的后背，交给你。知安，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最信任的，可以托付性命与江山的人。”
他没有说任何缠绵的情话，但这一句，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更加动人。
李知安的心，象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
她不再推辞，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虎符。
入手冰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她握着虎符，轻声开口：“好，我替你拿着。”
就只是“拿着”，不是“收下”。
意思很明白——替齐逾保管，并非独占。
齐逾失笑，他爱极了她这副永远拎得清的模样。
他反手握住她拿着虎符的手，将他们两人的手连同虎符一起，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对了，刚刚早朝，户部尚书说……”
齐逾象是献宝一样，将早朝听到的那些好消息，一件一件，兴致勃勃地讲给李知安听。
说到西昭商人带来了三十万两白银时，他的眼睛亮晶的。
说到西昭贵族以说汉话为荣时，他的语气里满是骄傲。
李知安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些成果，她比谁都清楚。万宝商行的情报网络，每天都会将最新的消息送到她的案头。
但从齐逾口中听他说出来，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种共同奋斗后，分享胜利果实的喜悦。
“……太医院也说，今年南方的时疫几乎绝迹了。”齐逾最后总结道，“知安，我们做到了。”
“恩，我们做到了。”李知安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殿外的阳光正好，通过窗棂洒进来，将他们相握的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正在这时，春夏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娘娘，陛下！”
“镇国公，镇国公大人他……班师回朝了！前锋已经入了京城，国公爷的仪仗，午后就到！”
柳慎元回来了！
李知安和齐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北疆战事平息，与西昭的关系也已稳固，柳慎元这位镇守北疆多年的国公，终于可以卸下重担，返回京城了。
“快！”齐逾当机立断，“传旨，朕与皇后，亲至城门相迎！”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皇帝皇后亲迎臣子，大安开国以来，屈指可数。
但满朝文武，无人会觉得不妥。柳慎元镇守国门数十载，这份功绩，担得起任何荣耀。
午后的京城，万人空巷。
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手中拿着鲜花、果品，翘首以盼。
镇国公柳慎元，这个名字对大安的百姓而言，就是北疆的长城，是抵御外侮的守护神。如今，这位战神终于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