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有在朝堂上道貌岸然的言官,有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旧吏,甚至还有几名在京营中担任中层将领的武官。
这些人,平日里看起来毫无关联,却在暗中结成了一张巨大的阴谋之网。
“只是,”凌云顿了顿,呈上了另一份独立的密报,“审讯中,我们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
齐逾抬起头。
“说。”
“那个孙产婆所用的牛毛毒针,以及刺杀失败后的灭口计划,并非王显宗这群乌合之众能想出来的。根据另一名被捕的同党交代,在计划的最后阶段,有一个神秘的‘西昭商人’添加了他们。”
“西昭商人?”齐逾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对。此人出手阔绰,为他们提供了资金和那根淬了剧毒的针。他还为王显宗等人规划了详细的步骤,甚至承诺,一旦事成,西昭方面会制造边境摩擦,牵制朝廷兵力,为他们在京中举事创造条件。”
凌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所谓的‘西昭商人’,就是西昭国师安插在京城的‘影狐’组织成员。”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睿王爷的馀党,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真正的执棋者,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西昭国师。
他一边在西昭国内掀起血雨腥风,一边早已在大安的京城布下了致命的陷阱。
一石二鸟,好狠的算计。
“证据确凿吗?”齐逾合上卷宗,语气平静得可怕。
“人证物证俱在。王显宗与那‘西昭商人’的来往信件,我们也已截获。”
“好。”齐逾站起身,“很好。”
他走出地牢,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凌云。”
“臣在。”
“传朕旨意,封锁京城九门,禁军联合监察司,按名单拿人。凡涉案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缉拿,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遵旨!”
凌云的身影瞬间消失。
一场席卷整个大安官场的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第二日的早朝,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许多官员都发现,自己身边的一些同僚,今天并未上朝。
他们的位置,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刺眼。
龙椅上的齐逾,一身玄色龙袍,面沉如水。
他没有说任何开场白,只是对着下方的凌云,抬了抬下巴。
凌云会意,手捧卷宗,走到了大殿中央。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始宣读供词。
从王显宗的谋逆之心,到孙产婆的刺杀计划,再到他们与西昭细作的暗中勾结。
每一个字,都象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每念到一个名字,殿中便是一阵骚动。
被点到名的大臣,面如死灰,瞬间瘫软在地。
有的大声喊冤,有的磕头如捣蒜,有的则直接吓晕了过去。
但无论他们作何反应,等来的,都是两侧如狼似虎的殿前卫士,上前架起他们,堵住嘴,直接拖出金銮殿。
惨叫声,求饶声,锁链拖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整个早朝,变成了一场触目惊心的清洗。
当最后一个名字被念完,大殿之中,已经空出了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剩下的官员,一个个禁若寒蝉,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齐逾缓缓站起身,俯视着他的臣子们。
“朕自登基以来,与诸位共理朝政,一心只为大安兴盛,百姓安康。未曾想,竟有如此多的国之蛀虫,食君之禄,却行谋逆之事,甚至勾结外敌,意图颠复江山社稷!”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彻骨的寒意。
“今日之事,朕希望诸位爱卿引以为戒。这大安的江山,姓齐!谁敢动摇国本,谁敢伤害朕的家人,朕便让他,和他的家族,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陛下圣明!”
山呼海啸般的附和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恐惧。
清洗过后,便是重建。
齐逾借此机会,大刀阔斧地进行吏治整顿。
他下旨,破格提拔了一批在地方上政绩斐然,却因出身寒门而备受打压的年轻干吏,填补了那些逆党留下的空缺。
朝野震动,但很快,新的秩序便在皇权的绝对威严下创建起来。
风波平息后的一个黄昏,齐逾处理完政务,回到了凤仪宫。
李知安正抱着已经会咿呀学语的太子,在殿前的廊下看着晚霞。
齐逾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儿子,逗弄了两下。
小太子咧开没牙的嘴,对着他笑了起来。
“都处理干净了。”齐逾轻声对李知安说。
“恩。”李知安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辛苦了。”
两人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一个月后,李知安的月子已近尾声,身子恢复得很好,只是眉宇间还带着一丝产后的倦意。
她并未完全闲着,大部分时间都伏在窗边的紫檀木长案上,整理着一叠厚厚的稿纸。
那是她耗费了近两年心血,才终于编篡完成的《大安民症集要》。
“娘娘,您该歇歇了。”
春夏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羹走进来,看着自家主子专注的侧脸,忍不住心疼地劝道。
“太医院的何院判马上就来请平安脉了,您这样劳神,他回头又得念叨。”
李知安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轻轻揉了揉手腕,唇边泛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已经收尾了,这是最后一校。”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页,墨迹未干,字迹清丽而有力。
这本医书,不仅囊括了太医院历代积累的珍贵医案,更重要的是,李知安将自己从无数实践中总结出的外科手术、妇幼护理、急救知识,以及对各种疑难杂症的全新诊疗思路,都毫无保留地融入其中。
它不再是藏于深宫的秘典,而是真正面向普罗大众的实用医学宝典。
正说着,宫人通传,太医院院判到了。
院判年过花甲,是三朝元老,医术精湛,为人却有些固执守旧。
他为李知安诊过脉,确认她恢复良好,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