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乌烟瘴气(1 / 1)

看着那毫无生气的躯体被抬上简陋的板车,用草席草草复盖。

李知安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棂,这深宫出来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最是不留情。

想求齐逾帮助,也得小心为上。

齐逾的车马押着那具无声的“口供”离开了孙家庄,卷起一路烟尘。

李知安直等到那烟尘彻底消散在官道尽头,才吩咐江陌白备车返京。

东宫书房,烛火通明。

齐逾将一份墨迹未干的述职文书置于案头,上面禀明了孙有生的身份和一系列行径。

片刻后,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凌风,声音低沉。

“孤让你查的苏江私设的那几处工坊,该让它们见见光了,东西想办法递到陛下案前,要快,要不经意。”

凌风领命,又想起来调查中途遇到的事情。

“殿下,你来信让我去调查苏江罪证的时候,好象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查,甚至象是在帮我们。”

这件事情说不上是好事,也说不上是坏事,毕竟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

齐逾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轻笑道:“看来苏家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凌风禀报完之后便出了大殿,身影无声融入殿外的夜色。

几日后,朝堂震动。

一份详实的密报,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炸开了锅。

威远大将军苏江,竟在远离京畿的几处隐蔽山庄私造兵器,囤积甲胄。

人证物证虽被苏江闻风后紧急处理了大半,但残留的蛛丝马迹和几个被抓的匠人的供词,足够把苏江钉死。

自古帝王疑心一起,便是万劫不复。

苏江被连番申饬,虽未立刻下狱,但兵权被暗中削夺,圣眷急转直下。

连带着宫中的苏月柔,也因苏家的事情而备受冷落,昔日恩宠,恍如隔世。

齐遥这段时日也不敢去看望,怕触怒当今圣上,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到底是谁!谁要害我苏家!”

苏月柔把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尖声大喊,吓得那些个宫女都不敢近前去。

最后还是掌事宫女屏退其他宫人,暗悄悄在苏月柔耳边说了几句话,苏月柔才稳定下来。

等人都退出去之后,苏月柔的手上被塞了一封信,是苏江写的。

总的意思就是让她近些日子安分些,不要再惹是生非。

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是她苏月柔得罪了什么人,才会给苏家招来祸端。

苏月柔面容姣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更多的还是愤怒。

不管是什么人要害苏家,她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宫里相比,李知安的别院就显得清寂许多。

春桃从赵家离开后便一直待在李知安的别院里,手脚也勤快,和春夏两个人处得同姐妹一样。

“小姐,你和春夏姐姐走的这些时日,京城里沸反盈天的。”

春桃语气带着一丝市井小民看热闹的快意,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幸灾乐祸。

“还有赵家那边,听说也热闹得很呢。”

李知安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手巾敷在额角,闻言也有些好奇地看着春桃。

“就是那位新夫人呀,”春桃撇撇嘴,“管家才几天,府里就闹翻了天。”

后面春桃便绘声绘色把赵家这几日的境遇都讲了出来。

诸如那李怜音前儿克扣下人的月钱,惹得厨房的婆子们差点撂挑子,闹到赵彦之跟前。

昨儿又不知怎么惹了库房的老管事,气得老管事要告老,说帐目都被搅成一团乱麻,对不上数了。

“听说赵侍郎大人这几日脸色就没好看过。”春桃模仿着外面听来的腔调,“这管家钥匙,怕是要烫手咯!”

春夏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还一边大声叫好。

事实也确实如同春桃所说,李怜音掌家几日的功夫便闹得赵家上下鸡飞狗跳的。

还不仅是如此,前些日子她心里不顺意,因为一个仆从备车马慢了一些就被李怜音叫人给狠狠打了一顿。

听说到现在都还下不了床,只吊着一口气在那里。

就连赵崔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走了好几个,把赵崔氏也给气病了。

等赵彦之一回来,赵崔氏就可劲闹腾:“儿啊,你可得好好管管李怜音那个蠢妇,不然娘可不活成了。”

赵崔氏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赵彦之听着母亲连珠炮似的哭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沉重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这些日子盐铁专营的条陈压得他喘不过气,圣上这几日盯着各处帐目,本来就诸多疲累。

回到家,竟还是这般的乌烟瘴气。

他强压着心头的烦躁,安抚了母亲几句,脚步沉重地走向李怜音住的院子。

李怜音正对镜理妆,铜镜里映出一张精心描画的脸。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放下螺黛,转身迎上,脸上瞬间堆满了委屈和无措,眼中迅速盈起一层水光。

“彦之哥哥,你回来了。”

赵彦之看着她这副模样,质问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还是带着压抑的火气吐了出来。

“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哭得不成样子,下人们怨声载道,帐目混乱不堪,怜音,你既掌了中馈,就该担起这份责任!”

李怜音的眼泪说落就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下脸颊。

她上前一步,抓住赵彦之的衣袖,声音哽咽,带着一种被误解的凄楚。

“彦之哥哥,我我也不想的可我真的不懂,以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是知道的呀,饥一顿饱一顿,哪里懂得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这些管帐理家的门道。”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仿佛鼓足了勇气般,怯生生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

“前几日姐姐来看我时,倒是教过我一些说管家之道,无非就是该省则省,该严则严,我我是照着姐姐的意思做的呀,谁知会弄成这样。”

她把“姐姐”两个字咬得极轻,却又让人都听得清楚。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和被教导后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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