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比光速还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云歌城。
当杨肃跟随羽擎，踏上始祖圣殿前的白玉广场时，这里早已黑压压地跪满了人。
为首的，正是那位首席树语者，以及一众神情忐忑的长老们。
他们看着杨肃，目光复杂。
有怀疑，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诸位，这位便是我请来的贵客。”羽擎转身，对着所有长老沉声说道，“从今日起，他的一切安排，等同于我的命令。若有违逆，按族规处置！”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这已经不是“尊敬”，而是“授权”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竟获得了与族长同等的权力？
首席树语者浑身一颤，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杨肃一眼，然后重重地将头叩在地上：“老朽————遵命。”
杨肃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的目光，早已被那座宏伟的圣殿，以及殿顶那株枯萎的圣树所吸引。
越是靠近，他体内的道花，与那枚在羽擎身上的道果之间的共鸣，就越是清淅。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枚道果正散发着一种微弱的、被压抑的悲伤，仿佛在为这株圣树的枯萎而哀鸣。
“有趣，这枚道果，竟与这株圣树，有着某种共生关系。”杨肃心中暗道。
这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计划，走对了。
进入圣殿，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广阔。
穹顶高悬，星辰闪铄，仿佛将一片真实的星空搬了进来。
而那株圣树的树干，如同一根撑天巨柱，从穹顶中央垂下，直抵地底。
圣树的周围，布满了复杂的法阵，十二座巨大的聚灵晶石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海量的风、光精华，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
“前辈，请看。”羽擎指着那些光柱，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这便是我飞灵族千年来的方法。我们倾尽全族之力，为圣树输送最精纯的能量，可它————却依旧在走向死亡。
“”
杨肃缓步走到圣树前，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只是虚虚地放在了树干上方。
他闭上了眼睛。
“灵植绑定——深度共鸣！”
这一刻，在杨肃的感知世界里，眼前的圣树不再是枯槁的木头。
他“看”到了一条条干瘪、枯萎的根系，如同垂死病人的血管，无力地伸展着。
而在所有根系的中心，一块一人多高的灰黑色基石，正散发着无尽的“死寂”与“终结”法则。
这股法则，如同一只无形的水蛭，正贪婪地吸食着圣树最后的生命本源。
而飞灵族输送进来的风、光精华，非但没有成为养料，反而成了加速这股”
死寂”法则扩散的催化剂！
“病因，我已明了。”杨肃收回手，缓缓睁开眼睛。
“请前辈示下！”羽擎和所有长老都屏住了呼吸。
杨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族长可知，此树，名为何物？”
羽擎一愣，答道：“我族典籍记载，此乃始祖圣树”，乃我等先祖从星辰之海中带回的幼苗。”
“非也。”杨肃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字字惊雷，“此物，名为九色道桐”。其性，喜九法均衡，恶偏枯失衡。你们日日以风、光二气灌之，如同日日只喂人参燕窝，却不给五谷主食。久而久之，看似大补，实则五脏六腑早已枯竭，生机断绝。”
“九————九色道桐？”羽擎和在场的长老们都懵了。这个名字，他们闻所未闻。
“那————那该如何是好？”首席树语者颤声问道。
“治标，需先治本。”杨肃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必须立刻停止输送能量，然后，换掉那块被污染的根基。”
“换掉根基？！”羽擎大惊失色，“这————这万万不可！圣树的根基，与我族气运相连，一旦强行更换，恐怕会引发天地反噬，届时整个云歌城都会————”
“若不换，十年之内，此树必死。”杨肃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到那时，你的云歌城，一样会坠入虚空。一个是立刻动手，尚有生机；一个是坐以待毙，必死无疑。族长，自己选。”
羽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那株枯树，又看了看杨肃那双自信而平静的眼睛，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
这是一个豪赌，赌上了整个飞灵族的未来！
良久，他猛地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杨肃，再次深深一躬。
“我飞灵族，愿听前辈安排！”
“很好。”杨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不过，”他话锋一转，“换根基，并非易事。那块死寂基石”已与圣树根脉纠缠千年，强行分离，只会两败俱伤。我需要一种特殊的过渡之物”，来化解其中的死气，并重新接引生机。”
“前辈需要何物？莫说是灵石仙金，便是我等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羽擎拍着胸脯道。
杨肃摆了摆手：“你们的性命，我可没用。我需要的，是一种名为九转生息土”的材料。此土，蕴含九种本源生机，是唯一能中和死寂法则”的存在。”
“九转生息土？”羽擎和首席树语者面面相觑，满脸茫然，“我族————从未听过此物。”
“此物，世间罕有，可遇不可求。”杨肃看着他们焦急的神色，心中一片了然。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缓缓说道：“不过，凑巧————我会做。”
“什么？”羽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肃没有解释，只是走到圣殿一角，随手抓起一把普通的白色土壤。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把土托在掌心。
“看好了。”
他低喝一声，识海内，起源灵田微微震动。
一缕微不可查的九色霞光，从他指尖溢出，注入掌心的土壤之中。
下一刻，在所有飞灵族目定口呆的注视下，奇迹发生了！
那把平平无奇的白色土壤，在杨肃的掌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一缕青色代表木之生机，一缕红色代表火之炽热，一缕黄色代表土之厚重，一缕白色代表金之锐利，一缕黑色代表水之润泽————九种不同颜色的光芒，如同九条灵蛇，在土壤中交织、盘旋、融合！
原本松散的土壤，开始凝聚、压缩，最终，化为了一个拳头大小、九色流转、散发着无穷生命气息的————泥土团！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磅礴生机，从这团泥土上散发出来，让整个圣殿的死气都为之一清！
“这————这便是————九转生息土？！”首席树语者扑了过来，死死地盯着那团泥土，老泪纵横，“天啊！如此纯粹的生机！如此完美的九法平衡！有此神物，圣树————圣树有救了！”
羽擎也彻底被震撼了。
他看着杨肃，眼神已经从尊敬，变成了————敬畏。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位青衫散修，根本不是什么“医者”，而是一位掌握了天地至理的、真正的大能！
他之前的种种顾虑，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前辈！”羽擎的声音都在颤斗，“需要多少，您尽管开口！晚辈立刻去取！”
“不多，只需————九百九十九团。”杨肃淡淡地说道，将那团“九转生息土”随手抛给了首席树语者。
“九百————九百九十九团？！”首席树语者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没拿稳。
他看着手中这团蕴含无尽生机的神物，又看了看杨肃，心中充满了狂热。
为了制作这九百九十九团神物，这位前辈，需要耗费何等恐怖的心血和法力！
这已经不是帮忙，这是在再造之恩！
杨肃看着他们激动万分的样子，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这座城市，已经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而那枚他梦寐以求的九华道果，离他，也越来越近了。
首席树语者，也就是飞灵族人口中的“木老”，此刻正双手捧着那团九转生息土，如获至宝。
他身上的颤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濒临狂喜的激动。
他活了近三千年，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磅礴的生命力。
这团泥土，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杯土，蕴含着万物生发的至高奥秘。
“前辈————”木老的声音嘶哑，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满是血丝，“这——
——这等神物，晚辈————晚辈如何能————”
他想说“如何能接受”，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是救圣树、救全族的东西，是何等沉重的恩情！
杨肃却只是摆了摆手，神情依旧淡然：“此物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制作起来，确实有些耗费心神。木老，还烦请你立刻召集族中所有精通阵法和土木之术的族人，我需要他们协助我，将这九百九十九团生息土，在最短的时间内，布入圣树的根基之中。”
“是！是！老朽立刻去办！”木老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步。
族长羽擎站在一旁，看着杨肃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的敬畏已然达到了顶点。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再次躬身：“前辈，制作如此神物，耗费必然巨大。
晚辈已经传令下去，将宝库中所有蕴含本源之物的天材地宝全部取来，供前辈恢复法力。还请前辈————万勿推辞！”
杨肃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来了。”
他知道，这是对方表达诚意的第一步。
如果自己推辞，反而会显得生分。
“如此，便多谢族长了。”他没有拒绝。
很快，数十名飞灵族高手便集结到了圣殿。
他们看着杨肃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而在他们身后，一队队侍卫，抬着一个个玉盒，鱼贯而入。
玉盒一打开，整个圣殿都被各色宝光映照得五彩斑烂。
拳头大小的“定风珠”，散发着精纯风之法则的“青弯之心”，万年一开的“光蕴莲”————每一件，都是放在外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至宝。
然而，杨肃只是扫了一眼，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族长，这些————虽好，却非我所用。”
羽擎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可是————晚辈准备不周？”
“非也。”杨肃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点向其中一株“光蕴莲”，“此物，光之法则过于炽烈，偏枯失衡。若我吸收，反而会扰乱我体内的九法平衡。
我所需要的，是————最普通的灵石。”
“灵石？”羽愣住了。
在场的所有长老，也都愣住了。
一位能点石成金、制造出“九转生息土”的神秘大能，恢复法力所需要的，竟然是————最低阶的灵石？
这简直匪夷所思！
“前辈，您莫不是————说笑？”一名性急的长老忍不住问道。
杨肃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只是伸出手指，对着旁边一个装满了上品灵石的玉盒，轻轻一点。
嗤啦——！
一缕九色霞光从他指尖射出，笼罩了那盒灵石。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满满一盒上品灵石，在短短三个呼吸之间，就化为了飞灰！
而杨肃的脸色，也随之红润了一分。
“我的功法特殊，需要海量的、最纯粹的灵气来冲刷。这些天材地宝，法则驳杂，于我而言，如同毒药。”杨肃淡淡地解释道，“所以，我需要灵石，越多越好。”
全场，死寂。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敬畏杨肃的“道”，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恐惧杨肃的“深不可测”了！
一盒上品灵石，价值连城，够一个普通家族消耗数百年。
在这位前辈手中，却只够他恢复三个呼吸的法力？
这得需要多少灵石，才能支撑他制作完那九百九十九团生息土？
羽擎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立刻下令：“打开宝库！将我族积攒的所有灵石，无论品阶，全部搬到圣殿来！”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砸！就算把飞灵族砸穷了，也要把这位“祖宗”给伺候好！
于是，一幅奇特的景象出现了。
在始祖圣殿内，一位青衫散修，盘膝而坐。
他的面前，不是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而是一座由灵石堆成的小山。
上品、中品、下品，应有尽有。
杨肃神念一动，灵石小山便化作一条奔腾的灵气长河，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丹田气海如同一个无底黑洞，将这些灵气尽数吞噬，转化为制作“九转生息土”所需的本源之力。
而他的双手，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断地抓取、揉捏、点化。
他利用起源灵田之力，一团团九色流转的“九转生息土”，如同流水般从他手中诞生，被一旁的木老和众长老小心翼翼地接走，送往圣殿地底。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充满了某种玄奥的韵律。
飞灵族的长老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麻木。
他们已经麻木于看着海量的灵石化为飞灰，也麻木于看着那传说中的神物如同大白菜般被批量制造出来。
他们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这位前辈，究竟是什么来历？！
三天三夜后。
当第九百九十九团“九转生息土”被送入地底，那座由灵石堆成的小山，也早已消失不见。
杨肃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依旧明亮。
“可以开始了。”
他站起身，走向圣殿中央。
此刻的圣殿，与三天前已截然不同。
那股萦绕不散的死气，被九百九十九团生息土散发出的磅礴生机冲刷得一干二净。
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温暖而祥和的气息。
羽擎和所有长老，都摒息凝神地等待着。
杨肃没有多馀的废话，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以我之名，召九法之灵，生息为引，枯木逢春！”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猛地将双手按在了地面上！
嗡—！
整个始祖圣殿，乃至整个云歌城，都剧烈地颤斗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生命洪流，从地底深处，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他们的神识感知中，那九百九十九团“九转生息土”，如同九百九十九颗太阳，在地底同时亮起！
它们之间，由九色神光连接成了一片巨大的法阵，将那块灰黑色的“死寂基石”层层包裹、净化！
而圣树那早已枯萎的根系，仿佛嗅到了甘霖，疯狂地朝着生息土的方向生长、缠绕！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那块困扰了飞灵族数千年的“死寂基石”，在九转生息土的净化之下，终于开始崩解！
“成功了！成功了！”木老激动得老泪纵横。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块基石在崩解的最后关头，竟猛地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怨毒与毁灭气息的法则冲击波！
这股冲击波，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凶兽，在临死前发出的反扑，其威力，足以瞬间摧毁圣树，甚至重创羽擎这位合体后期！
“不好！”
羽擎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要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那股毁灭冲击波即将触碰到圣树根系的瞬间，一只青衫复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杨肃的手。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握。
那股足以让合体后期都为之色变的毁灭冲击波，在他掌心，如同冰雪遇阳，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根基已换，生机重续。接下来，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杨肃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就在他收回手的那一刻，始祖圣殿的穹顶之上，那株枯萎了数百年的圣树，最顶端的一根枯枝，突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一片小小的、嫩绿的叶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枯死的树皮中，顽强地钻了出来。
在那一刻，整座云歌城，所有的飞灵族，无论男女老少，都感觉自己背后那对或许已经暗淡、或许已经残破的羽翼，被一股温暖的力量轻轻拂过。
他们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想要放声高歌的冲动。
希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