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神？”
血屠子的神魂，被这个问题撕开了一道裂口。
他是合体期大能，是这片晶骸之海的绝对主宰。
他的意志，便是这片血色天地的法则。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他只信奉力量，而他，就是力量的化身。
神？
不过是他屠戮名单上的一个名词
而今，一个炼虚后期的蝼蚁，一个连让他正眼相看资格都没有的青年，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对他存在本身，最恶毒的亵读。
“死！”
血屠子的理智，连同他千丈高的魔神真身，一同被滔天怒火引爆。
他不再是施展神通，而是将自己化作了神通。
他张开巨口，喷出的不再是血河，而是他自身数万年修为所凝聚的“本源血煞精魄”。
那是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暗红光柱，它不是在飞行，而是在“吞噬”。
它所过之处，空间被扭曲、被抽干，光线被湮灭，法则退避，仿佛宇宙被开了一个通往绝对虚无的伤口。
这并非“血河灭世”，而是“我即灭世”。
面对这足以让同阶修士都要退避三舍、不惜代价逃遁的至极一击，杨肃静静地站着。
他的平静，并非伪装，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笃定。
就在那暗红光柱即将触及他眉心的刹那，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但并非为了抵御，而是为了安抚。
他的指尖，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左肩。
那里，不知何时，静卧着一团雪白的毛球。
它仿佛不是实体，而是一段被遗忘的、最纯粹的“无”。
从始至终，它都在那里，与杨肃的呼吸、心跳、乃至灵魂的脉动，都完美同步。
当杨肃的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那团雪白的毛球，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那不是眼睛。
那是两个独立的、深不见底的“奇点”。
其中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它不反射任何事物，因为它本身就是“终结”的概念。
一切存在，落入其中，都将被还原为最原始的“无”。
“嗷？”
一声若有若无的鸣响，不通过空气，不通过神识，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存在”层面上响起。
下一刻，世界失去了它的“意义”。
天空、大地、山川、河流————万物依旧，但构成它们的概念—一颜色、质感、温度、法则—一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从现实的画布上，一点点抹去。
世界，正在被“格式化”。
最终，一切都沦为了绝对的、死寂的、连黑白都算不上的“空”。
在这片“空”的领域中，唯一的“存在”，便是杨肃，和他肩上那个代表着“终结”的小兽。
那道吞噬一切的暗红光柱，在闯入这片领域的瞬间，其“吞噬”的特性被更高维度的“抹除”所复盖。
它静止了，并非被禁锢，而是它前进的“概念”被剥夺了。
然后，它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印，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
“这————不是领域————这是————道”的显化？！”
血屠子的神魂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啸。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法则，甚至自己“合体期大能”这个身份的“定义”，都在被这片领域无情地否定、剥夺。
他的魔神真身，并非变得虚幻，而是正在“不存在”。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一只兽，而是宇宙的终极法则——“万物终将归于虚无”。
杨肃没有说话。
他只是与肩上的小兽一同，成为了这片“虚无”的见证者。
他心中同样震撼，小兽居然在吃吃喝喝当中，蜕变到了这般强横的地步。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那尊正在被“抹除”的血色魔神面前。
“结束了。”
他的声音，是这片虚无中唯一的“实”。
他抬起手，却并未凝聚丝毫力量。
他只是，看着小兽。
小兽会意，那双漆黑的“奇点”再次睁大。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
血屠子那高达千丈的魔神真身，连同他的神魂、他的存在、他在这世间留下过的一切痕迹，都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被彻底、干净地，从现实中“删除”了。
一个合体期的魔头，就此归于“无”。
随着“无”的源头消失，世界开始“重载”。
色彩、声音、法则————一切如潮水般涌回，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远处那些幸存的魔宫长老，在现实回归的瞬间，他们与血屠子之间的灵魂链接被粗暴地斩断，这股反噬让他们齐齐喷出一口本命精血，神魂遭受重创，当场昏死过去。
杨肃缓缓收回目光，看着肩上重新变回雪白毛球、双眼紧闭的小兽，脸上露出狂喜与后怕交织的神色。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天地失色，小家伙，你————差点就把这个世界也一并格式化”了啊。”
小兽的身体微微一颤，彻底虚脱了，显然这次出手也并不简单：“要是再来一次，我也不行了！”
就在这时，杨肃眉头一皱。
他的神识，在那片由血屠子“存在”过的地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的、
却又无比精纯的“信息残留”。
那是一种————与他体内那枚“九华道果”同根同源，甚至更为本源的“道之坐标”！
他心中一动，右手虚握。
只见那片空无一物的空间中，一缕缕九色毫光被凭空“唤醒”，它们如同受到宿命召唤的星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在他的掌心上方，凝聚成一枚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道果！
正是第二枚“九华道果”！
“这是九华道果————没想到他身上有一枚，真是便宜我了！”杨肃神色大喜。
他不再尤豫。
此地是非之地，这等天地异象，必会引来更强大的存在。
身形一闪，他已出现在万里之外的一座孤峰之巅。
他布下层层叠叠的防御大阵，隔绝一切窥探，然后盘膝而坐。
他将这枚九华道果，握在手中。
杨肃双手结印，口中吐出一个古奥的音节：“融合！”
道果入口的刹那间，杨肃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投入了一座宇宙的溶炉！
金之锐利，木之生机，水之绵长，火之爆裂，土之厚重，冰之封绝，雷之狂暴，风之无相，光之净化————
九种大道法则，在他体内，不再是简单的冲刷，而是以两套完整的体系，进行着最原始、最激烈的碰撞、湮灭、重组、升华！
他的经脉，在这场法则风暴中被不断撕裂又愈合，最终被重塑为如同仙家星河般广阔坚固的信道。
他的丹田气海疯狂扩张，仿佛化作了真正的混沌，能容纳万物。
他的骨骼，在九色光芒的照耀下，褪去凡质，化作晶莹剔透的道骨，不朽不坏。
炼虚巅峰的壁垒，在这股创世与灭世交织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尘埃。
“轰——！”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灵魂的最深处。
那层无形的壁障，连同“炼虚”这个概念本身，被彻底轰碎！
远超以往百倍、千倍的力量，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洪流，瞬间充斥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节节攀升，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一个全新的、令人敬畏的境界——合体初期！
他，杨肃，从今日起，亦是真正的大能者！
他缓缓睁开双眼，一道九色神光一闪而逝，洞穿了虚空，仿佛在天地法则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握了握拳，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共鸣，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之力。
而就在他突破成功的这一刻，一种奇妙的感觉，降临了。
他的神识，仿佛挣脱了肉身的束缚，与整个天地创建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o
在他的感知中，遥远的天际之外，剩馀的七枚九华道果，七个模糊的坐标，前所未有地清淅地亮了起来。
七个方向，七份道果！
它们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向他发出了跨越万古的召唤。
杨肃缓缓站起身，目光穿透云层，望向那无尽的远方。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馀下的九华道果————我来了。”
混沌的虚空中，杨肃的身影如同一叶孤舟，静静地漂流。
他已在这片被称为“放逐”的星域里穿行了整整三年。
三年来，他见过燃烧的星辰，见过由冰晶构成的河系，也见过在空间裂缝中诞生的奇异生灵。
但他体内的道花，始终闪铄着。
一直指引着九华道果的线索。
这一日，他正盘膝坐在一颗死寂的陨石上，感悟着空间法则的“无”与“有”时，丹田气海内的道花，那由两枚道果融合而成的混沌内核，突然，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嗡—！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回响。
杨肃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立刻收敛所有心神，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沉浸到那朵道花之上。
他能感觉到，那丝回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亿万里之外，隔着无数空间壁垒，时断时续。
但他确信，那是另一枚九华道果的共鸣！
没有丝毫尤豫，杨肃站起身。
他辨认了一下那丝回响传来的最基本方位，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的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巨网，在他前行的方向上铺开，小心翼翼地过滤着一切信息。
他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是龙潭还是虎穴，一切未知。
越是靠近，那丝共鸣就越是清淅。
同时，他也感应到了这片星域的“不同”。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光元素”和“风元素”，它们比外界任何地方的都要精纯、活跃。
天空中，开始出末一些漂浮的、散发着微光的岛屿。
“是生灵的聚居地。”杨肃心中判断。
他没有急于降下，而是将亢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粒尘埃，悄悄靠近了一座较大的浮空岛。
岛上，有生灵活动的气息。
他看到一些身形矫健、背后生有华丽光翼的类人生物，正在岛屿的丛林中穿梭。
他们面容俊仂，气质出尘，每一次挥动翅膀，都会带起一阵争耳的嗡鸣。
“飞灵————”
杨肃在古老的典籍中看到过这个种的记载。
一个天生亲和风与光元素的强大种，以优雅和高傲着称。
他稍微变化了一下身形，不动声色，继续深入。
随着他穿过一片由光带组成的星一，眼前的景象，让他都为之微微动容。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城市，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无数更小的浮空岛屿，如卫星般环绕着主城。
彩虹般的光桥连接着个此，仙乐飘飘，瑞气万千。
无数的飞灵展亨光翼，在这座空中都市里亢由翱翔。
而那枚九华道果的共鸣，其源头，就在这座城市的最中心！
杨肃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末在了城市边缘的一处一海之中。
他将亢己伪装成一朵普通的i，亨始用神识，进行更为细致的“扫描”。
共鸣的源头，很稳定。
它并非在什么禁地或秘开，而是在一个————充满了生，气息的地方。
杨肃的神识，如同最温柔的风，拂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他“看”到了繁华的市集，看到了优雅的宫殿，看到了在空中学院里嬉戏的飞灵族幼崽。
最终，他的神识，停留在了城市中央那座最为宏伟的圣殿之上。
始祖圣殿。
共鸣，正是从这座圣殿的内部传来的。
但让杨肃感到一丝困惑的是，这股共鸣的气息，虽然同根同源，却显得有些————沉寂和公抑。
仿佛一枚蒙尘的宝酷，光芒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在圣殿里————被什么东西封印了吗？”
他继续深入，神识穿透了圣殿的外壁。
他看到了里面跪拜的人，看到了那些神情肃穆的树语者，看到了那棵位于殿顶、已经完全找萎的巨大圣树。
但都不是。
共鸣的源头，比圣树的位置，还要更深邃。
就在这时，一阵强大的气息，从圣殿的深处爆发亨来。
那气息如渊如海，带着君临天下的威严，与整座城市的天地法则，都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合体后期！
杨肃的神识瞬间一缩，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立刻收了回来。
他不敢再探查，生怕惊动了这位强者。
而就在他收回神识的前一刹那，他终于“看”清了。
那股强大的合体后期气息，与那枚九华道果的共鸣，几乎是重叠在一起的！
或者说————那枚道果，就在这位强者的身上！